幻影移形的强烈挤压感消失后,阿尔卑斯山凛冽纯净、却带着冰雪锋芒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取代了霍格沃茨城堡那总是弥漫着旧石墙、魔药和食物混合气息的暖意。
泽尔克斯站在纽蒙迦德城堡外围的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因长途旅行和持续焦虑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脚下传来一声低沉的、近乎无声的呜咽。
一个巨大的、阴影般的生物在他腿边蹭了蹭。
那是黯的正常形态,体型如同老虎那般,毛发如同最深的夜,毫无杂色,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一种智慧的光芒。
它是从小陪伴泽尔克斯的魔法生物,与其说是宠物,不如说是沉默的伙伴和忠诚的护卫。
它在霍格沃茨还是太憋屈了,此刻终于回到了更适应它野性本质的严寒山巅。
“回家了,小黑。”泽尔克斯低声说,手指深深埋入黯厚实而温暖的颈毛中揉了揉。
黑狼享受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随即警惕地竖起耳朵,扫视着周围覆盖的松林和远处巍峨却阴森的城堡。
这里的气息让它放松,却也保持着天生的警觉。
没有多做停留,泽尔克斯领着黯,踏着深厚的积雪,走向那扇巨大的黑铁之门。
城堡依旧冰冷、威严,沉默地矗立在雪山之巅,但对他而言,这里比起霍格沃茨,有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归属感”。
那是一种基于关系、责任和共享秘密的归属。
他没有先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城堡高处那间熟悉的、有着巨大落地窗和温暖壁炉的房间。
推开沉重的木门,炉火依旧跳动着,驱散着高塔的寒意。
盖勒特·格林德沃坐在炉火旁的扶手椅里,似乎比圣诞节时更加清瘦一些,但那双异色的眼眸中的神采却丝毫未减。
维塔·罗齐尔,那位沉默寡言、忠诚一生的女巫,格林德沃最核心的追随者之一,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稍远一些的椅子上,编织着一条图案复杂的黑色毛毯,看到泽尔克斯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温和了一些。
“泽尔,”格林德沃率先开口,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目光扫过他略显疲惫的脸庞和身后那头巨大的黑狼,
“霍格沃茨的土豆和羊肉看来并没让你长多少肉,倒是小黑……似乎更壮了些。”
“ 阿尔卑斯的空气更适合它,也更适合我,教父。”
泽尔克斯走上前,微微躬身行礼。
黯则安静地伏在门边的地毯上,巨大的脑袋搁在爪子上,暗绿色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房间门口。
“事情还顺利吗?”格林德沃问道,语气随意,但异色双眸中的锐利光芒却表明他知道事情绝非“顺利”二字所能概括。
泽尔克斯沉默了一下。
他无法隐瞒教父,尤其是在对方可能早已通过某种方式知晓部分情况的前提下。
“遇到一些……挑战。”他谨慎地选择用词,但也……并非全无进展。”他省略了魔药事故和噩梦的细节,“而邓布利多那边,暂时没有新的动向。”
格林德沃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并不完全满意,但他没有追问。
“挑战是常态,泽尔。关键在于如何利用挑战。”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连绵的雪峰,“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我从未忘记。”泽尔克斯低声回应,语气坚定。
维塔这时站起身,无声地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松木清香的茶,递给泽尔克斯。
“你看起来很累,孩子。”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先休息,事情可以慢慢说。”
泽尔克斯接过茶杯,温暖的触感透过瓷杯传入掌心,带来一丝慰藉。“谢谢您,维塔阿姨。”
短暂的问候后,泽尔克斯回到了自己在城堡里的房间。
这里比他霍格沃茨的塔楼办公室更加冷硬,石壁裸露,陈设简单,但书籍和卷轴却堆积如山,许多都散发着古老甚至危险的气息。
黯熟练地找了个角落趴下,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
泽尔克斯将斯内普给的安神剂小心地收好,然后取出了那些写满了逆转死亡魔法推演的羊皮纸。
在纽蒙迦德,他可以更放心地研究这些禁忌的知识。
格林德沃的藏书和维塔的经验,或许能提供新的思路。
但他此刻思考的,并非即刻的研究。
他站在房间的窗前,俯瞰着下方被冰雪覆盖的庭院。
两天后,这里将不再空旷。
他已经放出了消息。
给圣徒们的消息。
不再是圣诞节时温馨的家庭聚会。这一次,是召集。
他将以盖勒特·格林德沃教子的身份,也是被默认为的、未来的领袖,召集目前仍在活跃、以及那些潜伏已久却依旧忠诚的圣徒们。
他的教父不会出席。
格林德沃的时代暂时被禁锢在这高塔之内,但他的理念和影响力仍在。
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声音,来重新凝聚力量,阐明新的方向——一个更隐秘、更精准,但同样追求“更伟大的利益”、并决心改变命运轨迹的方向。
泽尔克斯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并非全是兴奋,更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冰冷的决心。
他不再是那个小时候那个柔弱的自己了。
现在,在纽蒙迦德,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强大,足以让这些骄傲、强大且危险的男巫女巫们信服的一面。
他需要一场演讲。
他的风格可能还是像格林德沃那样,但会更冷静,更富逻辑,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要回顾过去的荣耀与错误,分析当下的危局与机遇,并勾勒出一个……不同的未来。
黯似乎感受到了泽尔克斯情绪的变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巨大的黑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鼓励般的咕噜声。
泽尔克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身上墨色的、绣着不易察觉的死亡圣器暗纹的长袍。
他转身,离开房间,步伐稳定地走向那条通往城堡深处某个更大厅堂的走廊。
他的蓝眼睛里,霍格沃茨带来的疲惫和焦虑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阿尔卑斯山基岩般坚硬的光芒。
纽蒙迦德的阴影,即将聆听一位新领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