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走回工作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的表情深沉难测,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权衡、担忧、一丝骄傲,还有更深沉的、对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人的关切。
“阿不思会同意吗?”他最终问道,声音低沉,“彻底隐藏,放弃在最终决战中正面对抗伏地魔的机会? 将舞台让给他人,自己躲在阴影里,等待结果?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有你在……他会同意的。”泽尔克斯的声音异常肯定,“如果这意味着能保护更多人,如果这意味着能确保最终胜利的几率最大化,如果这意味着……他有机会活下来,看到新秩序建立的那一天。而且,”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不仅仅是逃避。隐藏在纽蒙迦德期间,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指导战局,分析情报,制定战略。他和您可以成为战争幕后的‘大脑’,而我和其他人,是前线的‘手脚’。”
“我们。”格林德沃捕捉到了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你把我算进你的计划里了,儿子。”
“您一直都在我的计划里,教父。”泽尔克斯走近一步,声音轻柔但坚定,“从很久以前就是。您是我的导师,我的后盾,我……唯一的家人,直到西弗勒斯出现。这个计划要成功,不仅需要邓布利多校长的配合,也需要您的庇护和参与。纽蒙迦德将是他的庇护所,而您……将是确保这个庇护所安全的最后防线。”
格林德沃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从小抚养、教导,如今已经成长到敢于策划如此庞大而危险棋局的年轻人。
他看到了泽尔克斯眼中的坚定,也看到了那份坚定下深藏的忧虑和疲惫。
预言的重负、拯救的执念、对爱人的牵挂、对整个魔法文明未来的责任……这一切都压在这个看似年轻却已历经太多的肩膀上。
“……具体的步骤。”格林德沃最终说,走回到木偶旁,目光审视着那颗水晶核心,“你需要阿不思配合到什么程度? 人偶的‘死亡’场景如何布置? 如何确保伏地魔会相信? 还有,”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泽尔克斯,“如何保证在这个过程中,阿不思本人绝对安全? 以及,你自己和西弗勒斯的安全?”
泽尔克斯知道,这是格林德沃默许合作的信号。
他迅速整理思绪,开始详细阐述:“首先,我们需要校长提供一整套完整的身体和魔力数据。数据采集完成后,传输到这个人偶的核心,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适应性调整’,期间需要持续用校长常用的物品或魔法制品进行‘浸染’,强化相似性。”
他走到工作台旁,抽出一张羊皮纸,用魔杖尖在上面快速勾勒出简图:“关于‘死亡’场景……我已经看预见了不止一次。人偶会‘为了保护学生或关键人物’而‘牺牲’,场面必须惨烈而真实,需要有足够的目击者——但其中必须有一部分是我们的人,确保细节掌控。人偶体内会预置一个‘真实死亡模拟装置’,它能完美复制致命伤后的生理魔法反应,包括生命迹象的消失、魔力场的溃散、甚至……尸体在一定时间内的自然腐化过程。当然,‘尸体’最终会被我们的人妥善‘处理’,不会留给敌人检验的机会。”
格林德沃听着,不时点头或提出尖锐的技术性问题。
两人就细节反复推敲,从魔力共振频率的校准,到“死亡”瞬间的光影效果控制,再到事后舆论引导的预案。
时间在专注的讨论中飞快流逝。
最后,当夕阳的余晖开始染红窗外的雪峰时,泽尔克斯谈到了最敏感的部分。
“至于校长的安全隐藏……”他声音低了下来,“一旦人偶‘死亡’事件发生,我们需要确保在真正的校长已经在纽蒙迦德了。”
他抬头看向格林德沃,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教父,除了您、我,或许再加上西弗勒斯,不能再有任何人知道校长在纽蒙迦德的事实——包括大部分圣徒。”
格林德沃缓缓点头,异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可以。纽蒙迦德的地底深处,有连我自己都很少使用的古老密室,是当年修建时预留的。我会亲自处理。”
泽尔克斯松了口气,但表情并未放松。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教父,您自己,也要小心。”
格林德沃挑眉看他。
“这个计划的核心是欺骗命运,拯救邓布利多校长。”泽尔克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但我看到的预言画面中……死亡的人……很多。”
他直视着格林德沃的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恐惧:“我已经知道了具体的细节,知道了……一部分时间、地点、方式。我能感觉到,这命运之线是……通往死亡……”
他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格林德沃沉默了很长时间。
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巅,房间陷入昏暗,只有工作台上几盏魔法灯提供着稳定的冷白光。
在光影中,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黑魔王,如今更像一位沉思的学者或哲学家。
最终,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惊人,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我不会死,泽尔。”
他走到泽尔克斯面前,异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仿佛能自己发光。
他伸出手,按在泽尔克斯的肩膀上,力道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如果阿不思·邓布利多不会死,”格林德沃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刻在石头上,“那么,我也不会。”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太深太重。
它不仅仅是生存的宣言,更是某种命运的誓言,是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恩怨情仇后,一种扭曲却无比坚实的共生联结。
泽尔克斯看着他的教父,看着那双异色眼眸中燃烧的、熟悉的火焰——那不是年轻时毁灭世界的狂热情念,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固执、更加关乎存在本身的意志。
他终于点了点头,心中的某个紧绷的结,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
“我明白了,教父。”他轻声说。
格林德沃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倒是你……如何抵抗命运呢…我的孩子……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去陪你的西弗勒斯吧,他大概已经看完你那篇论文了,说不定正想找人辩论其中关于‘魔法伦理先验性’的论点。”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和,“晚餐……简单点就行。别太费心。”
泽尔克斯微笑。
“好的,教父。”
他离开工作室,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很暗,但他不需要灯光。
他沿着熟悉的路径走回主起居室,远远就看到壁炉的火光从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晕在冰冷的石地上跳动。
推开门,斯内普果然已经从书房出来了。
他正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泽尔克斯那篇笔记,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谈完了?”斯内普问。
“嗯。”泽尔克斯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在地毯上坐下,背靠着他的腿,就像圣诞早晨那样。
他仰起头,看着斯内普在火光中明暗交错的侧脸,感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涌上的安宁。
斯内普放下笔记,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轻轻梳理。
“棘手?”
“有些细节很复杂。”泽尔克斯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熟悉的触碰,“但……有希望。教父会帮忙。”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就说。”
泽尔克斯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映着火光,也映着斯内普的脸。
他伸出手,握住斯内普放在他肩上的手,指尖摩挲着那枚银色戒指上的玫瑰与荆棘纹路。
“现在,只需要你在这里。”他轻声说,将脸贴在那温暖的手背上,“就这样,在这里。”
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窗外的纽蒙迦德沉入寂静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