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训练场
天刚蒙蒙亮,尖锐的起床号像一把刀子,唰地划破了军区大院的宁静。
陆云川顶着一张堪比锅底的脸,以及眼下那两团显而易见的黑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如同一尊煞神矗立在训练场前方。
他昨晚几乎没合眼,一闭眼,林笙那张笑嘻嘻的脸和那句铿锵有力的“咱们是兄弟”就在脑海里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播放,挥之不去,越想越憋屈。
底下的战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平时营长就够冷了,今天这简直是移动冰山啊!训练动作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冰山爆发下的牺牲品。
然而,意外总喜欢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冒头。
队伍正在进行匍匐前进训练。一个新兵蛋子因为过度紧张,动作变形,往前一蹿,手忙脚乱中,只听“刺啦”一声——前面那位老兵的裤腰带遭了殃,军裤直接被拽下去半截,露出了里面极其鲜艳、印着大红牡丹花的裤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随即,“噗——” 不知是哪个憋功不到位的家伙先破了功。整个训练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连一向以严肃着称的秋连长都赶紧背过身去,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陆云川的脸色像是烧了十年没刮的锅底灰!他锐利的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所过之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很好笑?” 三个字,冷得像是冰碴子,砸得每个人心头一颤。
全体官兵瞬间挺直腰板,目视前方,表情肃穆得仿佛要去参加授勋仪式。
“全体都有!”陆云川声音凌厉,“因为个别人的失误和全体的纪律涣散!加练五公里越野!现在!立刻!马上!”
哀嚎声尚未出口,就被陆云川那能冻死人的眼神瞪了回去。战士们只能内心流泪,脚下生风,认命地开始跑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笙同志,此刻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荡到后勤仓库。她昨晚睡得那叫一个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论”给某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林笙刚到仓库门口,就见管理员老周愁眉苦脸地蹲在院子角落,对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疙瘩长吁短叹。
“周叔,早啊!这又是什么宝贝玩意儿?
林笙凑过去,好奇地戳了戳那铁疙瘩。看样子像个大型水泵或者小型发动机,反正浑身锈得亲妈都不认识,透着一股即将报废”气息。
老周唉声叹气:别提了,小林。海边哨所那台老掉牙的抽水机,彻底罢工了!机械厂的老师傅来看过,直嘬牙花子,说这玩意儿零件早停产了,根本没处找去。
这不,皮球又踢回我这儿了,哨所还等着急用呢!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笙,“死马当活马医,小林啊,你再给瞅瞅?万一你能修好呢?”
“成!我试试!”
她选中一个看起来最关键也锈得最死的螺栓,拿起扳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小脸憋得通红,那螺栓却像是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嘿~我还就不信了!”
“让开。”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笙一回头,看见陆云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依旧板着那张冰山脸,但眼神却落在了那个顽固的螺栓上。(他大概是跑步带队路过,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陆云川没看林笙,直接接过她手里的扳手,动作标准得可以写入军事教材,手臂肌肉绷紧,发力沉稳——“咔”,的一声,螺栓……依旧纹丝不动。
陆云川眉头拧成疙瘩,他不信邪地换了个角度,手臂肌肉再次绷紧,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可那螺栓依旧纹丝不动,空气里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林笙在旁边眨巴眨巴眼,忍不住开口:“陆营长,您这标准流程对付新兵蛋子行,对付这老油条螺栓好像不太管用啊?
“……”陆云川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没说出话来。被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当面说“没用”,这感觉比五公里越野跑了最后一名还憋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几乎想脱口而出:他不是没用!他很有用的
林笙看他僵在那里,像个受了委屈又强撑面子的大个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没用,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锤子和一根磨得尖尖的铁钎,对准螺栓和螺母的连接处,“叮叮当当”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然后又从老周的工具箱里翻出个小油壶,小心翼翼地滴上几滴煤油。“让它润润,等会儿就好说话了。”
被林笙一句真没用雷到的陆云川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林笙这一套熟练得不像话的“野路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探究。
他站在那儿,看着林笙毛茸茸的发顶,心里有个小人儿在无声呐喊:我有用!我很有用的!你让我再试试别的办法!可现实中,他只是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蹦出来,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等了约莫一两分钟,林笙示意陆云川再试试。
陆云川将信将疑地再次握住扳手,深吸一口气,用力——“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那顽固的螺栓竟然真的松动了一丝!
他有些愕然地看了林笙一眼,这……确实有点邪门歪道的小聪明。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做作的声音插了进来:“陆营长!真巧啊!您也在这儿?”
只见王萍萍,穿着一身崭新的白大褂,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她本来是去仓库领点纱布,远远就看见陆云川和林笙蹲在一起,头几乎凑到一块儿,林笙还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而云川哥……居然在认真听?!王萍萍心里的醋坛子“哐当”一下就翻了,酸气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