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猝不及防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陆云川,听着这话先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但细品又觉得这夸奖似乎有点……怪怪的?
可转念一想,她收下了东西,还笑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印象很好,有戏!
他心头一热,目光不由自主地瞥见前座那对年轻情侣正头挨着头,共用一瓶插着两根麦秆吸管的橘子汽水,低声说笑着……
虽然现在社会风气保守,作风要求严谨,但在这光线昏暗、气氛放松的电影院里,似乎……也不是不行?这个大胆的念头让他自己的耳根通红起来。
我…我去买瓶汽水。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有点紧。
林笙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堆干货,觉得确实需要点喝的,便很自然地点点头:好啊。
她觉得看电影配汽水再正常不过了,唯一忽略掉的是——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普通工人月薪几十元的年代,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要一毛多钱,对于很多家庭来说,算是有点小奢侈的消费了。
就在陆云川出去买汽水的功夫,林笙也瞧见了前面那对情侣,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同一瓶饮料。
那姑娘约莫二十出头,脸上扑着这个年代罕见的、过于白皙的鸭蛋粉,使得她的脸与脖子呈现出明显的色差,她正矫揉造作地用门牙轻轻磨咬着那根反复使用的麦秆吸管,同时向身旁那位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抛去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媚眼。
林笙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脸上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同款的嫌弃表情,下意识地轻啧了一声。
这倒不是出于嫉妒,纯粹是出于对公共卫生和个人品味的双重质疑——共用一根吸管,况且在这个年代连个乙肝疫苗都尚未普及,从背影来看,那个男的年纪比他爹还大,怎么下得去嘴,是真的饿了?
前面那姑娘耳朵尖,立刻转过头来。她生着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此刻正瞪着林笙,语气尖利:怎么?你这是什么态度!
拽了拽身旁那个头发稀疏、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声音顿时娇嗲起来:亲爱的~你看她!她就是嫉妒我们有汽水喝!嫉妒我有你这么好的对象!她特意在这么好的对象上加了重音,仿佛在炫耀什么稀世珍宝。
林笙看着那油腻男堪比科室主任的地中海发型,再听到那句这么好的对象,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呕——
这反应直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反应顿时激怒了那女子,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林笙:你什么意思?
周围刚入场的观众不明所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而早就坐在附近的几个人,则对那女子矫揉造作的姿态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什么意思?林笙慢条斯理地掰着手指,第一,我对象去买汽水了,第二,她上下打量着那女子,就您身边这位好对象,送我我都嫌占地方,第三,我纯粹是觉得你们共用一个吸管——不卫生。
那女子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的男人拉住。
那地中海男人眯着眼睛打量林笙,昏暗的光线下,他注意到眼前的女人,容貌清丽,气质独特,远非身边女伴可比,他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和蔼、实则油腻的笑容:位女同志,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这么冲嘛。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来看电影?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哥哥我请你喝汽水。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从过道传来:她有人陪。
陆云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汽水。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林笙身边,将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这个动作恰好清晰地露出了里面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军装衬衫,以及肩膀上那代表着身份与力量的肩章。
那个浓妆女子,在陆云川踏入过道的那一瞬,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再也挪不开眼。
她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耀眼的男人,却让她心头莫名一悸,瞬间忘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一种自惭形秽和被震慑的失语。
他先是侧过身,将一瓶已经插好崭新麦秆吸管的汽水,动作轻柔地递到林笙手中,眼神瞬间缓和。
随后转身面对那对男女,原本缓和的眸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隬,直直射向那个地中海男人:这位同志,你刚才是在骚扰这位女同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意。
那地中海一看到陆云川的肩章,顿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就是开个玩笑……
在公共场合,对女同志出言轻佻,意图不轨,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陆云川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的冷意又降了几度,
需要我现在就去请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过来,或者,直接请附近的公安同志来评评理,看看这到底算不算骚扰行为?
不用不用!误会!都是误会!那男人吓得连连摆手,拽着女伴,灰溜溜地换到了远处的座位。
浓妆女子几乎是任由身旁的男人将她拖走,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影像。
陆云川见此才从容地在林笙身旁,将插好吸管的汽水往林笙面前推了推:以后遇到这种人,不要客气。
林笙吸了一口冰凉的汽水,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看着身旁坐得笔挺的陆云川,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古板的男人,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
“你这脸没白长,关键时刻能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