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午休是彻底泡汤了。当务之急,是得先把这面墙……补上?至少得找东西暂时堵住。
而关于某位同志惊人的破坏力以及脆弱的墙体质量问题,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陆云川过来后,林笙已经摆好了“我错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标准姿势,低着头,等着挨训。
陆云川却没立刻说话,而是先仔细看了看她的手——关节处有点发红,但确实没破皮。
林笙被他看得心虚,小声道:“我真没用力……”
陆云川抬眼看她,眼神意味深长:“嗯,是墙先动的手。”
林笙:“……”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冷面训斥呢?她准备好的“深刻检讨”腹稿一下子全卡壳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陆云川已经转身从自己房间的桌上拿起一叠旧报纸和一个搪瓷杯。他动作利落地将报纸卷成筒状,然后像递接力棒似的,隔着墙洞递了过来。
“先用这个堵上。”他的声音透过墙洞传来,显得有些闷,“等我找后勤的人来处理。”
林笙连忙接过报纸卷,手忙脚乱地想塞进墙洞,却发现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塞了几次都塞不紧。
“等一下。”陆云川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从墙洞那边伸了过来,指尖还夹着一小团从他自己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空白纸页。
林笙看着那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愣愣地接过那团纸,看着陆云川熟练地将报纸卷调整好角度,然后用纸团仔细填补缝隙。他的动作很专注,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带来细微的、酥麻的触感。
沉默持续了片刻,林笙忍不住小声问:“你……不怪我?”
陆云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隔着一层薄薄的报纸补丁,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你不是故意的,我为什么要怪你。”
这话说得太平静,太理所当然,反而让林笙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眼珠一转,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冒了出来,故意凑近那个墙洞,几乎把脸贴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那……如果我说,我就是故意的呢?”
墙洞那边瞬间安静。
透过报纸缝隙,林笙能隐约看到陆云川放大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微微侧过脸,但林笙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迅速蔓延开的红晕,一直染到了耳根。
“……那也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笙愣住了:“为什么?”
陆云川抬起没拿东西的那只手,似乎是想揉眉心,最后却用手掌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通红的耳尖和紧抿的唇角
。他的声音从指缝间闷闷地传出来,认真得近乎刻板:“是我没在你……闯祸之前阻止你。所以,是我的错。”
林笙:“……”
刚刚心头升起的那一点点感动和旖旎,瞬间被这句话砸得烟消云散。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墙洞那边那只挡着脸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在这家伙眼里,我就是个随时随地会“闯祸”的麻烦精?!需要他像防贼一样提前“阻止”?!
林笙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一把将手里剩下的纸团砸向墙洞(被报纸挡住了),愤愤地转身坐回床边,决定三分钟内不跟这块木头说话!
与此同时,临时羁押室
赵铁柱被带回狭小、昏暗的临时羁押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呼吸,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鼓般的跳动。
他瘫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被铐住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前,指尖冰凉。审讯室里陆云川最后那几句话,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盘绕、噬咬。
“你在害怕……不是怕法律的审判,而是怕你身后的人。”
“你以为守口如瓶,他们就会保你?或者,放过你的家人?”
家人……赵铁柱痛苦地闭上眼。远在老家年迈的父母,还有那个才上小学、总嚷嚷着“等我长大了也要像舅舅一样当兵”的外甥……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
周参谋长当初找上他时,许下的那些锦绣前程和丰厚报酬,如今想来是多么可笑。他现在成了阶下囚,而周福生呢?恐怕正在想方设法撇清关系,甚至……
灭口。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心里。莫小七是怎么死的?
就在他眼前,被一枪爆头,干脆利落,像清除一个无用的垃圾。
那他赵铁柱呢?对于周福生,对于他们那个神秘的组织而言,一个失手被擒、知道太多秘密的狙击手,难道不是比莫小七更危险、更需要清除的“垃圾”吗?
组织会派人来救我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苦涩地否定了。怎么救?
这里是防守严密的军区核心区域,不是荒郊野外。劫狱?那是天方夜谭。最大的可能,是像对付莫小七那样,派另一个“清洁工”来,让他永远闭嘴。
陆云川说得对,他已经被当作“弃子”了。继续顽抗,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可能连累家人。周福生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交代了,就真有活路吗?背叛组织的下场,他同样清楚。那些人的触角有多深,手段有多狠,他见识过。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他仿佛被扔进了漆黑的深海,上下左右都是绝路,无论向哪个方向挣扎,都是死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羁押室里只有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警卫通过门上的小窗偶尔投来审视的一瞥,那目光更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等待宰割的野兽。
桌上放着陆云川让警卫给的纸和笔。白色的纸张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赵铁柱死死地盯着那支铅笔,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无比激烈的搏杀。
一边是对周福生及其背后势力的恐惧,一边是对“坦白从宽”那一丝渺茫希望的挣扎,还有对家人安危的深深忧虑。
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他颤抖着手,几次伸向那支笔,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最终,对家人可能遭受牵连的恐惧,以及对被无情灭口的深刻认知,渐渐压倒了那份对组织的那份信任,他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更不能连累家人。
他猛地抓起了那支铅笔,因为用力过猛,笔尖“啪”地一声折断。
他不管不顾,用颤抖的、布满老茧的手,就着那断掉的笔尖,在纸上划下了歪歪扭扭的第一行字:
“我说……指使我的人是周……”
“周”字的最后一笔还没写完,笔尖突然顿住。
不可以……
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脑中炸响,那是长期训练灌输的本能,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想起了宣誓效忠时那森严的仪式,想起了那些“叛徒”下场的模糊传闻……握着铅笔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断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