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对着埋头“呼噜呼噜”喝粥的丈夫张建军就是一顿数落:“你看看!你看看我们一天天吃的都是啥啊!人家吃的都是白米饭,炒的菜!我呢?我嫁给你就是来喝这刷锅水一样的粥,陪你吃咸菜的吗?!”
张建军头埋得更低了,不敢接话,只是加快了喝粥的速度,仿佛想赶紧结束这顿饭。
顾敏看他这副窝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尖利起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
要不是你家那老东西在村里人缘差,得罪了人,我们至于被排挤,分不到好活儿,拿这点工分吗?还有你那个妹妹!”
提到小姑子,顾敏的火气更旺了:“她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
还整天心比天高,想着找个军官嫁了!都拖成老姑娘了还挑三拣四!现在可好,嫁不出去,还得我们出钱贴补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张建军被骂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那是我亲妹子,总不能不管……”
“管?拿什么管?拿我们这喝粥的碗去管吗?”顾敏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看看人家隔壁,江团长家,顿顿能吃上干的!你再看看我们!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隐隐约约传到隔壁。正准备出门的江团长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大步朝着军械库的方向走去。
军械库内
此时,军械库的工作台上,那支原本完整精密的m40狙击步枪,已经被林笙彻底分解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零件,整齐地铺在油布上。枪机、击针、复进簧、各种螺丝和垫片……分门别类,看起来倒是有条不紊,但也彻底看不出枪的原型了。
陆云川看着这一桌子的零件,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拆得这么细碎……真的还能原样装回去吗?他开始严重怀疑江团长明天检查时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林笙却完全没在意他的忧虑,正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刷刷刷”地飞快勾勒着,时不时还停下来,对照一下某个零件的细节。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偶尔抬头,看到陆云川那一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化作一声叹息”的复杂表情,林笙挑了挑眉:“你瞅啥?”
陆云川:“……没事。” 他还能说什么?拆都拆成零件状态了。
他正想着是不是该提醒一下时间,或者问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组装,门外忽然传来站岗小战士清晰响亮的问好声:
“团长好!”
陆云川心里“咯噔”一声:不好!江团长怎么真来了!
林笙反应更快,听到声音的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起桌上的油纸,“哗啦”一下将所有摊开的零件拢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包成一个看不出内容的大包裹,然后目光迅速扫视四周,看到墙角一个盖着帆布、堆放杂物的角落,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帆布一角就将油纸包塞了进去,又飞快地把帆布盖好。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行云流水,熟练得让陆云川目瞪口呆。
几乎就在林笙刚直起身、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摆出一副“我们啥也没干”的无辜表情时,军械库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江团长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他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整个库房,首先就落在陆云川和林笙身上。
只见陆云川站得笔直,但眼神有点飘忽,而林笙则背着手,脸上挂着过分“乖巧”的笑容。两人的站位……似乎离工作台有点远?工作台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有几张散落的图纸和铅笔。
但江团长是何等人物?他一眼就看到了林笙手指上没来得及完全擦掉的、细微的枪油痕迹,也注意到了墙角那块帆布似乎有刚刚被动过的褶皱。
再看这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镇定,江团长心里的猜测瞬间被坐实了。
好啊!果然背着我干了“好事”! 他心头火起,但脸上反而平静下来,慢慢踱到干干净净的工作台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刚想开口质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摊开在桌面的几张图纸吸引了过去。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那不是什么涂鸦,而是极其专业、精准的机械构造图。
线条干净利落,结构清晰明了,一些关键部位甚至用他看不太懂但感觉很厉害的符号标注着参数。
其中一张明显是54式手枪的局部改良图,另一张则似乎是……那支狙击枪的?
他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怒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漏掉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震惊和好奇。
他是带兵打仗的,不是搞技术的,但最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有。这图纸的水平,绝对不是胡闹能画出来的!
他拿起那张狙击枪的分解图,仔细端详,越看越心惊。
上面的标注,有些他懂,比如“两道火扳机行程”、“浮动枪管原理”,有些他半懂不懂,比如“击针簧优化曲线”、“膛线缠距与弹道稳定性关联”……
“这……这是你画的?”江团长抬起头,看向林笙,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之前只知道这丫头能折腾,会搞些小发明,但眼前这份图纸所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深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林笙没想到江团长第一反应不是暴跳如雷,而是盯着图纸愣住了。她眨了眨眼,面对询问,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嗯。”
江团长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猛地转头看向陆云川,那眼神像是在确认——这真是她画的?不是你们从哪里弄来糊弄我的?
陆云川迎上江团长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非常肯定地、默默地再次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清澈坦然,没有丝毫闪烁,用最直接的方式证实了林笙的话。
这个无声的确认,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江团长深知陆云川的为人,他或许会因为某些原因对林笙有所纵容,但绝不会在这种涉及专业和原则的事情上帮着撒谎。
江团长捏着图纸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纸张边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