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来,青竹村便滴雨未下。往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涧早已见底,龟裂的田地里,原本绿油油的禾苗蔫头耷脑地蜷缩着,叶片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村口的老槐树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枝桠干枯,几片残存的叶子在烈日下苟延残喘。
云清灵挎着竹篮,沿着田埂缓缓走着,眉头微蹙。她脚下的土地硬得像铁板,一踩便是一道深深的裂痕。村里的乡亲们大多蹲在田头,望着枯槁的庄稼唉声叹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云小哥,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隔壁的王婶抹着眼泪走过来,“我家那三亩地,眼看就要颗粒无收了,可县太爷那边还催着赋税呢!”
话音刚落,周围的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抱怨着。“是啊,往年这时候,庄稼早就长势喜人了,今年这旱情,真是要了命了!”“赋税就算了,还额外加征什么‘抗旱捐’,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我们哪有银子交啊,实在不行,只能逃荒去了!”
云清灵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那是萧玦离开青竹村时所赠,他说“若有难处,可凭此玉佩来京城摄政王府寻我”。可云清灵向来信奉“顺其自然”,她觉得万事皆有定数,与其强求,不如静观其变。可眼下的情形,显然已经超出了“顺其自然”的范畴。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村西的王虎突然猛地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性格刚烈,此刻满脸通红,眼中冒着怒火。“反了!这县太爷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与其等着饿死,不如跟他拼了!”
王虎虽然平日里混不吝,欺男霸女,还在云清灵刚穿来时找过麻烦,自从云清灵当上村正之后,王虎也变好了,平时乐于助人,就是满腔热血,冲动的习惯还是改不掉。他话音未落,便抄起田埂上的锄头,大声喊道:“愿意跟我去县衙讨个说法的,跟我走!”
村里的几个年轻汉子被他激起了血性,纷纷拿起农具,跟着王虎往村外走去。老人们想拦,却根本拦不住。云清灵心中一紧,连忙追上去劝阻:“王虎哥,不可冲动!县衙乃官府重地,如此闹事,只会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王虎回头瞪了她一眼,“云小哥,你平时聪明绝顶,怎么这时候糊涂了?我们都快被逼死了,还怕什么苦吃?”他不再理会云清灵,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云清灵知道,王虎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她回到村里,召集了几位年长的村民商议,可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叹气,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传来:王虎等人在县衙门口大闹一场,不仅没能讨到说法,反而被县衙的差役抓了起来。县太爷放出话来,说王虎“聚众闹事,违抗官府”,若再不缴纳赋税和抗旱捐,便要“株连全村”,把所有参与闹事的人家都抓起来问罪。
消息传回青竹村,村民们彻底慌了神。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哭声、叹息声在村子里此起彼伏。王虎的妻子更是哭倒在地,拉着孩子跪在云清灵的院门前,哀求道:“云小哥,求求你,救救王虎吧!救救我们全家!”
越来越多的村民聚集到云清灵的院子里,他们有的跪地磕头,有的默默流泪,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云小哥,我们知道你有本事,你就帮帮我们吧!”“你是村里的里正,只有你能救王虎,救我们青竹村了!”
云清灵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过人的权势,仅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与官府抗衡。可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们陷入绝境?
“覆巢之下无完卵”,云清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她知道,若是王虎真的被问罪,株连全村,那么青竹村将不复存在。她一直向往的宁静生活,也将化为泡影。
沉思良久,云清灵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大家起来吧。我去县衙一趟,为大家求情。”
村民们闻言,纷纷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多谢云小哥!”“云小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云清灵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又把那枚玉佩放到胸口衣襟里。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谨慎,不能重蹈王虎的覆辙。
县城比青竹村繁华得多,街道上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可云清灵却无心欣赏,她一身粗布长衫,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身形纤细,眉眼清秀却并不出众,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她走得沉稳,步伐不急不缓,脊背挺得笔直,眉宇间没有寻常乡野少年的局促,反倒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内敛气度——那是常年浸润《道德经》沉淀下的平和,也是身为里正处理村务练就的沉稳。
她径直来到县衙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巍峨森严,两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透着官府的威严。云清灵走到门边,对着守门的差役微微拱手,声音平静却清晰:“劳烦二位差爷,通传一声县太爷,青竹村里正云清灵,有要事求见。”
那两个差役正斜倚在门边晒太阳,见她穿着朴素,貌不惊人,眼神顿时变得轻蔑起来。左边的差役撇了撇嘴,嗤笑道:“县太爷正在堂上处理公务,岂是你一个乡野小子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远点,别在这儿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