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结了冰,那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王队长手里把玩着卷尺,嘴角挂着得瑟的笑,仿佛已经看到林舟被捆走的场面。
林舟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四旧”这顶帽子太大,扣上就摘不下来。他强迫自己冷静——这时候慌了就输定了,必须找到破局的法子。
“同志,”林舟率先开口,声音尽量平稳,“这尺子是我修仓库时翻出来的,听说是以前苏联专家留下的,咋就成‘四旧’了?”
他故意提“苏联专家”,这年代中苏关系还没彻底破裂,提这个名头多少能镇住场子。
果然,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表情缓和了些。其中高个的问道:“苏联专家留下的?有证据吗?”
“王队长可以作证!”林舟突然指向王队长,语速飞快,“那天他也在仓库,亲眼看见我从旧木箱里翻出来的,当时他还说这玩意儿看着像洋货!”
王队长懵了,他啥时候见过?刚想反驳,就被林舟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狠劲,像是在说“敢拆穿就鱼死网破”。王队长心里一哆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就是想借公社的手收拾林舟,可不想把自己扯进“苏联专家”的事里。
高个男人看出王队长不对劲,眉头皱了皱:“王队长,他说的是真的?”
王队长支支吾吾半天,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林舟抓住话柄,转向两个男人,“同志,这尺子能精准到寸,分地时帮全队省了多少事!昨天分西坡地,一百多口人没吵架,全靠它量得公平!要是‘四旧’,能有这用处?”
他边说边上前一步,突然抓起卷尺拉到最长,“咔哒”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你们看这刻度,全是洋文,还有苏联国徽的印记(他瞎编的),这是帮助咱搞生产的工具,咋就成封建糟粕了?”
两个男人凑近看了看,尺子上确实有些他们不认识的字母(其实是英文单位),被林舟唬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这时,仓库门被“哐当”踹开,李书记风风火火闯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铁牛。
“干啥呢这是?”李书记一眼看见那两个男人,脸色微变,“张干事,刘干事,咋劳动委员亲自来了?”
那高个男人原来是公社劳动委员张干事,他指了指卷尺:“老李,有人举报这东西是‘四旧’,我们来核实一下。”
“瞎扯!”李书记立刻道,“这是林舟同志找到的生产工具,昨天分地全靠它,公平公正,社员们都夸呢!咋就成‘四旧’了?”
王队长急了:“李书记,这可是……”
“你闭嘴!”李书记瞪了他一眼,转向张干事,语气缓和下来,“张干事,这尺子确实是苏联专家留下的,当年援助咱村修水库时落下的,用来丈量土方特别准。昨天县领导还夸咱分地公平,说要在全县推广这法子呢!”
李书记这谎撒得更圆,还把县领导搬了出来。张干事脸色彻底松了,他来就是走个过场,真要把“苏联专家留下的工具”当成“四旧”没收,传出去他也担不起责任。
“既然是生产工具,那确实是好东西。”张干事哈哈一笑,拍了拍林舟的肩膀,“小林同志觉悟高,捡到好东西不私藏,值得表扬!”
林舟赶紧顺坡下驴:“都是为集体服务,应该的。”
王队长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被李书记瞪了好几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张干事临走时,特意嘱咐林舟:“这尺子好好用,下次公社开现场会,你给大伙演示演示。”
等人走光,李书记指着王队长的鼻子骂:“你个混账!差点坏了大事!以后再敢乱举报,我撤你的职!”
王队长灰溜溜地跑了,仓库里就剩林舟和李书记。李书记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支烟:“今天这事,谢了。”
“李书记言重了。”林舟接过烟,心里却在琢磨——经这么一闹,他和王队长算是彻底撕破脸,以后得更小心。
李书记没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林舟看着手里的卷尺,后背全是冷汗。刚才真是险,差一步就万劫不复。他把卷尺仔细收好,这玩意儿现在不仅是工具,还是护身符,有公社劳动委员这句话,谁也不敢再动歪心思。
晚上,林舟刚躺下,就觉得左手手指一阵发烫。他猛地坐起,借着月光一看,那枚储物戒指竟然泛着淡淡的红光,里面的空间似乎……变大了?
他集中意念“看”向戒指,原本二十立方米左右的空间,现在明显宽敞了不少,堆在角落里的面粉袋之间多了不少空隙。他赶紧拿出个麻袋,装满石头,试着往里塞——以前最多塞五袋就满,现在竟然塞了七袋还绰绰有余!
“扩容了?”林舟又惊又喜。算算时间,正好是帮公社解决了分地难题,又得到公社干部认可之后——看来这戒指的空间大小,真跟他融入这个时代、为集体做贡献有关!
他激动得睡不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空间变大意味着能存更多东西,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就是最大的底气!他翻出戒指里的压缩饼干,又拿出一小袋面粉,心里盘算着——得想办法多弄点种子和农具,空间大了,正好派上用场。
第二天一早,林舟刚打开门,就见周秀莲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瓦罐,见他出来,脸“腾”地红了。
“这是……我娘熬的玉米糊糊,放了点红薯,你尝尝。”她把瓦罐往前递了递,眼神有点躲闪。
林舟接过来,温热的手感顺着掌心传到心里。“谢谢婶子,也谢谢你。”
“不用谢。”周秀莲抿了抿嘴,“昨天分地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真厉害。”
林舟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才不是运气,”周秀莲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是你脑子活。对了,我帮你记了最高工分,李书记说……说以后你不用天天上工,专心修理农具和丈量土地就行。”
这是要给他“特殊待遇”?林舟心里一喜,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搞自己的事了。“谢谢你啊,秀莲。”
他第一次叫她“秀莲”,周秀莲脸更红了,低下头“嗯”了一声,转身跑了,辫子甩得像小尾巴。
林舟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笑了。这姑娘,还挺可爱。
他把玉米糊糊倒进碗里,往里面加了点戒指里的白糖,瞬间甜香四溢。正喝着,铁牛风风火火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破碗。
“小舟!出事了!”铁牛急吼吼道,“食堂的锅漏了,中午没法做饭了!”
林舟一口糊糊差点喷出来:“锅漏了?找补锅匠啊!”
“补锅匠前天就走了,说是去县城挣工分。”铁牛跺着脚,“李书记都快急疯了,全队人等着吃饭呢!”
林舟放下碗,心里盘算了一下。补锅对他来说不算难事,超市仓库的铁锅漏了,他经常自己补。而且,这又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走,看看去。”
食堂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李书记正对着一口大铁锅发愁,锅底有个铜钱大的窟窿,米汤顺着窟窿往外漏。
“李书记,我试试。”林舟挤上前。
“你会补锅?”李书记眼睛一亮。
“以前跟我爸学过两手。”林舟拿起铁锅看了看,“得用铁水补,家里有废铁和焦炭吗?”
“有有有!”李书记赶紧让人搬来一堆碎铁和焦炭。
林舟找出个破陶罐当坩埚,把碎铁放进去,用焦炭烧了起来。他烧火的手法很特别,不像村里人大把添柴,而是少添勤添,让火苗始终蓝汪汪的,温度特别高。
没一会儿,碎铁就化成了铁水,红得发亮。林舟用一根铁棍沾了点黏土,迅速堵住锅底的窟窿,然后用勺子舀起铁水,“噗”地浇在窟窿外面。
“滋啦——”白烟冒起,一股铁腥味弥漫开来。林舟不等铁水凉透,用湿布一擦,原本漏的地方竟然变得平平整整,连个痕迹都看不出来。
“补好了?”有人不信,凑过去看。
李书记让人往锅里倒水,倒了满满一锅,那窟窿处竟然一滴水都不漏!
“神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食堂里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小舟,你这手艺绝了!”李书记激动得直搓手,“以后咱村的锅就归你补了,工分加倍!”
林舟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别的——补锅用的黏土里,他悄悄掺了点戒指里的水泥粉末,才这么结实。这年代的人没见过水泥,只当是他手艺好。
中午食堂做了红薯稀饭,林舟的那碗里,周秀莲悄悄多放了两块红薯,还冲他眨了眨眼。林舟心里暖暖的,刚要吃,就见赵大娘端着碗凑过来。
“小舟,有好事!”赵大娘笑得满脸褶子,“王队长他娘病了,上吐下泻的,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来看了,说是治不了,让准备后事呢!”
林舟皱眉:“这算啥好事?”
“你傻啊?”赵大娘压低声音,“王队长昨天害你,今天他娘就出事,这不是报应吗?再说了,他娘要是死了,他肯定没心思找你麻烦了!”
林舟没接话。王队长混蛋,但他娘是无辜的。上吐下泻……听起来像急性肠胃炎,在这年代确实能要人命,但他戒指里有氟哌酸,说不定能救。
去不去?去了,等于救仇人他妈,王队长未必会感激;不去,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没了,他良心上过不去。
“那老太太人咋样?”林舟问。
“还行,平时挺和善的,就是被王队长连累了,没人待见。”赵大娘叹了口气。
林舟心里有了决定。他放下碗:“我去看看。”
赵大娘急了:“你疯了?王队长要是以为你去看笑话,能把你腿打断!”
“没事。”林舟起身就往外走,“我就去看看,不一定能帮上忙。”
王队长家围了不少人,都在门口探头探脑。王队长蹲在门槛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见林舟过来,立刻瞪起眼:“你来干啥?看笑话?”
“我来看看大娘。”林舟没理他的敌意,径直往里走。
里屋光线昏暗,炕上铺着块破席子,一个老太太蜷缩在上面,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林舟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又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窝深陷,明显脱水了。
“还有气,不一定没救。”林舟沉声道。
“你说啥?”王队长猛地站起来,“你能救我娘?”
“我不敢保证,”林舟看着他,“但我有药,是以前我爸从城里带回来的,治拉肚子特别灵。你要是信我,就让我试试;不信,我现在就走。”
王队长看着炕上的老娘,又看看林舟,咬了咬牙:“好!我信你!要是我娘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林舟没理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四粒氟哌酸,他用村里的粗纸包的,看着像土方子。
“找碗温水来。”
王队长赶紧倒了碗水,林舟小心地把药喂进老太太嘴里,又用勺子一点点把水喂进去。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多给她喂点温水,别断了。”
他往外走,王队长突然叫住他:“林舟……谢了。”
林舟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走出了王家。
回到家,林舟松了口气。不管王队长以后咋样,至少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刚坐下,就觉得左手又发烫,戒指的红光比早上更亮了。
他集中意念一看,空间又大了不少!现在塞十袋石头都绰绰有余,估摸着得有三十立方米了!
“这是……因为救人?”林舟又惊又喜。看来这戒指不仅看“集体贡献”,还看“行善积德”?
他看着戒指里的物资,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等明年开春,他要用这扩容的空间,搞点大动作。西坡那块烂地,不能浪费了。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周秀莲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林舟,你睡了吗?我娘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林舟打开门,周秀莲手里拿着双布鞋,比上次那双更精致,鞋面上还绣了朵小野花。
“我娘说……说谢谢你上次的红糖。”周秀莲把鞋塞给他,头低得快碰到胸口。
林舟看着那双鞋,心里一热。他从戒指里摸出一小袋水果糖——这是他穿越前准备哄侄女的,一直没舍得吃。
“这个你拿着,给婶子尝尝。”
周秀莲捏着糖袋,指尖都在抖,小声道:“那……那我走了。”
“秀莲,”林舟叫住她,“明天有空吗?帮我个忙。”
“有空!”周秀莲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啥忙?”
“帮我看看西坡那块地,琢磨琢磨种点啥。”林舟笑了笑,“你识字,懂的比我多。”
“好!”周秀莲用力点头,像只得到指令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林舟关上门,看着手里的布鞋和戒指,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穿越到这1958年,他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他脸上的笑容。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他不怕。有储物戒指这个底牌,有铁牛、周秀莲这些朋友,还有慢慢积攒的人脉和信任,他一定能在这个年代,活出个人样来。
他把布鞋小心翼翼地放在炕头,又检查了一遍戒指里的物资,然后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仿佛看到西坡的烂地里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金灿灿的玉米穗子压弯了腰,周秀莲正站在田埂上,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