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淮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击脑海,仿佛整个世界被生生撕裂,又在剧烈的摇晃中艰难地重组。
这种感受他并不陌生,上次卓巧消失时,他也经历了同样的痛苦。
他扶住身边的墙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又有人消失了……”他喃喃自语,强忍着脑中的眩晕感,不让自己像上次那样倒下。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钝器重击他的后脑,随之而来的是记忆的洪流。
他踉跄着走到一个木箱前坐下,不断调整呼吸。
指尖不受控制地溢出点点荧光,在昏暗的仓库中不断闪烁。
“绘生。”
阮清淮下意识地在空中画下一个复杂的符号,那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那枚荧光符号缓缓没入他的眉心,强烈的不适感随之减轻,但记忆的浪潮却越发汹涌。
“‘苍蓝计划’……”他呢喃着,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
这一刻,他彻底想起来了。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拼合,慢慢恢复完整的样子。
自己不仅是恒山院校的美术老师,更是被卷入末日游戏的玩家。
每当副本中有角色消失,这股冲击力就会袭来。它带来剧烈的疼痛,但也冲击着记忆的封印,让他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调整好状态后,阮清淮缓缓起身,环顾这间堆满破旧桌椅的仓库。
这里是学校用来存放旧教具的地方,空气中本该只有腐朽的尘埃气息,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青柠香气。那带着水汽的清爽酸意裹着果皮的微涩,尾调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这绝不是仓库原本的味道,而是那个孩子曾经来过的证明。
阮清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让他想起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害羞的男孩躲在画室角落专心作画的场景。
“信息素。”阮清淮低声道。
他明白了,只有在乎那个孩子的人,才能闻到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这是一种超越常规感官的联系,是情感与记忆交织产生的奇迹。
阮清淮在仓库中仔细搜寻,手指拂过积灰的桌椅,最终在一个被木箱挡住的缝隙里找到了那幅画。
他小心地抽出卷起的画纸,动作十分轻柔。
展开画纸,上面是祁胜侧脸的素描,每一笔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是那个孩子画的“最重要的东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那孩子满身狼狈地冲进画室,衣服上全是污渍,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焦急地询问他的画是否还在。
阮清淮把画递过去时多问了一句,他才哽咽着说,那些欺负他的人要烧掉这幅画,还说这是他喜欢男生的证据,看着就恶心。
美好的感情怎么会恶心?仅仅因为是同性吗?
阮清淮当时虽不能完全理解,还是跟着他来到这间仓库。
这里的锁早已生锈,用力一扯就能打开。因此,这里也成了那孩子的避难所,每当放学时有人在校门口堵他,他就会躲在这里,直到那些人离开为止。
“清淮!”明非宇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阮清淮转过身,朝他点了点头:“明非宇。”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非宇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几步冲到他身边,一把攥住他的肩膀,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
他盯着阮清淮的眼睛反复打量,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动作急切却又不失温柔。
“你记起来了?刚才柯小威消失了,你没事吧?”他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却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记起来了。‘苍蓝计划’,我们是队友。”阮清淮表情凝重,“果然又有学生消失了。”他能感受到明非宇手掌的温度,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微微发颤。
听到“队友”二字,明非宇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但他很快掩饰住失落,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详细告知。他的语气专业而冷静,但阮清淮依然能听出那下面隐藏的沮丧。
“祁胜现在怎么样?”阮清淮关切地追问。
明非宇眉头紧锁,“他倒是敢反抗,谁惹他就往死里打。有人扯他头发,他直接拿剪刀把那人头顶剪秃了。但这反而让情况更糟。”
“那孩子变得像只刺猬,谁靠近就扎谁。”
阮清淮不解道:“论坛的帖子不是已经被删了吗?为什么舆论还是没有得到控制?”
“学生接连消失后,校园的氛围越来越奇怪了。”明非宇声音低沉,“负面情绪被放大到了极致。柯小威消失后,霸凌者没了欺凌的目标,更是把矛头全都对准了祁胜。”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饥饿的野兽找到了新的猎物。”
“我们想帮他澄清和许光诚的关系,但他拒绝配合,一口咬定许光诚的虚伪。因为他的坚持,现在议论许光诚的声音也慢慢多了起来。”
阮清淮感到有些困惑,祁胜承认了自己的性向?这与他记忆中的情况有些出入。
他想起那个总是躲在画室角落的害羞男孩,很难将他与明非宇描述中那个敢于直面冲突的少年联系起来。
“反抗也没有用吗?”阮清淮已经猜到了答案,如果情况有好转,明非宇不会是这副表情。
“那群霸凌者就像疯了一样,不仅不怕祁胜的反抗,反而哈哈大笑,之后只会下手更狠。祁胜毕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明非宇语气沉重,“霸凌者的认知已经被副本扭曲了,常规手段根本拦不住。”
“简直就是末日。”阮清淮下意识想攥紧拳头,但又怕弄坏手中的画卷,只得感慨道,“虽然在校园里,但毕竟是九死一生的末日游戏。”
他看着手中的画,那上面祁胜的侧脸线条柔和,与明非宇描述中那个倔强反抗的少年判若两人。
明非宇点头,表情严肃:“我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阻止末日灾难彻底爆发。”
“我能接触到的毕竟有限。”阮清淮望着手中的画,声音轻柔却坚定,“必须保护好祁胜,他才是那个孩子最好的朋友。”
他能感觉到这幅画中蕴含的情感,那种深沉而纯粹的连接,在这个扭曲的副本中显得格外珍贵。
“我们一起去见他吧。”明非宇向阮清淮伸出手,“这幅画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阮清淮将画卷重新卷好,轻轻握住明非宇的手。
他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