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沙坑边,空气灼热而紧绷。
祁胜被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围在中间,不知是谁从背后猛地一推,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进了跳远用的沙坑里。细沙顿时灌进他的衣领和口鼻,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听说你当初就是在这儿跟校草告白的?”一个剃着平头的男生蹲在沙坑边,语气中满是讥讽。他是校篮球队的,也是许光诚的队友之一。
旁边一个瘦高个立刻接话,笑声刺耳,“胃口够大啊,一出手就挑校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祁胜身上。
他挣扎着从沙坑里坐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人。
“我什么样子关你屁事?”祁胜啐了一口,沙粒混着唾液落在沙地上,“你算什么东西?”
这句反击瞬间点燃了平头男生的怒火。
“你这个喜欢男人的怪胎还好意思问?”他暴怒地吼道,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狠狠朝祁胜砸去。
祁胜抬臂格挡,石头重重砸在他的小臂上,剧痛顿时传来,鲜血迅速从伤口渗出,染红了他的袖口。
但他顾不上疼痛,趁对方不备,猛地从沙坑中跃起,一脚踹在平头男生的脚踝上。对方痛呼一声摔倒在沙坑里。祁胜立刻扑上去骑在他背上,死死地将他的头按进沙子里。
然而来找茬的远不止一人,见带头的人被制伏,其他几个学生也围了上来。从后面揪住祁胜的头发,掰开他掐着平头男生的手。
双拳难敌四手,祁胜很快就被众人拉开,重重摔在沙地上。三四个人死死按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平头男生从沙地里抬起头,狼狈地吐着嘴里的沙子,双眼因愤怒而充血赤红。他再次捡起那块石头,这次瞄准的是祁胜的头部。
祁胜死死盯着那块带着自己鲜血的石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就在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
“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趁我不在就欺负我的学生,胆子还真不小啊。”申忱慢慢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眼神却已锐利如刀。
“申老师!”祁胜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班主任。
平头男生双眼赤红,显然已经被副本扭曲了认知,丝毫不因老师的出现而收敛。他再一次扬起了手中的石块。
“哎,疏于管教啊。”申忱轻叹一声,脚步忽然变得玄妙。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八卦易位,巽卦为风!”
刹那间,沙坑里的沙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骤然扬起。狂风卷着沙砾,形成一道小型的沙暴,精准地抽打在那些霸凌者身上。细沙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纷纷松开祁胜,捂着脸惨叫。
祁胜趁此机会挣脱束缚,一把夺过平头男生手中的石块,扯着对方的衣领就要砸下去。
“停下罢。”申忱的声音平静却有力。
祁胜手中的石块被一股柔和的风沙卷走,落在远处的沙地上。他感到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见平头男生已经晕过去,申忱走到祁胜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蹲下身,帮祁胜拍掉身上的沙粒,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
“他没事吧?”祁胜声音微微颤抖,紧盯着申忱。
申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消失的孩子。
“他已经不在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吗?”祁胜的情绪瞬间崩溃,把头埋在申忱的肩膀上止不住地抽泣。
“是他自己的选择。对了,他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你且跟我来吧。”
申忱扶起祁胜,带着他朝校园西北角的废旧仓库走去。
很快,他们便与明非宇、阮清淮二人不期而遇。
“申老师?”阮清淮惊喜道。
申忱点点头:“我带祁胜去仓库里找样东西。”
“是这个吗?”阮清淮伸出手,将那幅画卷递了过来,“我们正准备将它交给祁胜。”
祁胜颤抖着接过画卷缓缓展开。画上的人是他自己,那素描的笔触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留给你的礼物。”申忱轻声道。
阮清淮补充道:“这幅画的题目是‘最重要的东西’。”
祁胜别过头去,不想让眼泪滴落在画纸上。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画纸上的轮廓,仿佛能通过这笔触感受到作画者当时的心境。
“在那个仓库里找到的是吗?我想去看看。”
“好。”阮清淮点头,然后转向明非宇,“你带申老师去找郑老师他们吧。”
明非宇嘱咐一句“小心”,便与申忱一同离开。
阮清淮带着祁胜走进仓库,里面堆放着废弃的课桌椅和教学器材,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腐木的气味。
“你能闻到吗?”阮清淮问的当然不是仓库原本的味道。
祁胜深吸一口气,惊讶地睁大眼睛,“老师指的是酸涩的青柠香味吗?”
“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在乎他的人才能闻得到。”
祁胜确实能闻到那种独特的气息,像是青柠果皮被精心划开后释放出来的味道,凌冽的酸涩中带着阳光照耀后的温柔,深深吸入时鼻腔还会产生一丝轻微的刺痛。
“你还记得卓巧和柯小威吗?”阮清淮追问。
祁胜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们和那个孩子一样,是选择自我消失的人。”阮清淮语气严肃,“如果你不能牢牢记住他,他就会像那两个学生一样,被所有人彻底遗忘。”
“每多一个人遗忘,他就离湮灭更近一步。”
祁胜握紧手中的画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不会忘记的,”他低声立下誓言,“再也不会了。”
仓库中的青柠气息似乎因他的这句话而微微波动,如同一个无声的回应。
柔和的月光透过高窗洒进仓库,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在那片光影中,过去与现在开始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