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铁峰城那喧嚣炽热的锻炉区域,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远处维索利亚大陆特有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森林轮廓逐渐清晰。返回翠影城的路途相对平静,队伍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尤其是艾莉娅,仿佛彻底从矿坑战斗的紧张中恢复过来,又变回了那只活泼的百灵鸟。她凑到沉默行走的影身边,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影,影!你现在拿到格里姆大师打造的厉害兵器了,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维索利亚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影的目光望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不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习惯性地过滤掉不必要的情绪信息:“最近,‘万界枢纽’的查克没有联系我。”
(他提到“万界枢纽”时,阿尔文和塞拉薇娜不易察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对这个连接诸多世界的特殊地点有所耳闻甚至了解。)
“可能暂时没有需要我去处理的高等级任务。”影继续道,语气平淡,“而且,在你带我来这边之前,查克就让我…休息一阵子。”
他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似乎觉得需要解释清楚,以免产生更多不必要的询问。
艾莉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几乎要跳起来:“耶!太好了!也就是说你还会在我们翠影城呆一阵子,对不对?”
影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默认般地微微偏过头。
得到了默许的答案,艾莉娅的兴奋劲儿更足了,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迫不及待地追问:“还有还有!我刚才在矿坑里看到了!你最后对付那个大蜥蜴人的时候,身上好像闪过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不是斗气,更像是…魔法?你会魔法的,对不对?是什么属性的魔法?暗影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连珠炮似的问题让影微微蹙眉。关于魔法,尤其是他体内那些不受控制、夹杂着痛苦回忆与异常能量的部分,是他极力想要隐藏和忽视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摇头,生硬地拒绝:“不会。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肯定没看错!”艾莉娅不依不饶,她的直觉异常敏锐,“就在你砍下那蜥蜴人头颅之前,有一种很特别的力量波动!跟我们精灵的自然魔法或者元素魔法都不太一样!来嘛来嘛——”
她说着,竟然直接伸出手,拉住了影的手腕,轻轻摇晃着,声音带上了撒娇的意味:“——一会回到翠影城,我带你去‘元素回廊’测试一下好不好?就在生命古树旁边,很快的!求求你啦,好不好?我真的太好奇了!”
手腕上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以及那轻晃的力道。影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对上艾莉娅那双充满恳求、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精致的脸庞上,那与许桃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鼻梁、唇形…每一个细节都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撞入他的眼中,狠狠地刺痛着他最深处的神经。
许桃当年,也总是这样拉着他的手,用类似的眼神和语气,求他陪她去看新开的集市,求他早点回家…
一股尖锐的刺痛和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窒息。所有的抗拒和防备在这张脸孔和相似的举动面前,土崩瓦解。
他猛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而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好。”
“耶!太棒了!说定了哦!”艾莉娅开心地松开手,像只快乐的小鹿般蹦跳着回到了奥莉薇娅身边,开始兴奋地跟姐姐描述“元素回廊”多么有趣。
影沉默地收回手,握紧了腰间的“无光之刃”,冰冷的触感勉强压下了内心的翻腾。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只留给众人一个冷硬而孤寂的背影。
阿尔文看着影的背影,又看了看兴奋的艾莉娅,若有所思。莱戈斯则耸耸肩,继续拨弄他的琴弦,哼起轻快的小调。塞拉菲娜和奥莉薇娅相视一笑,似乎对艾莉娅这种“活力”早已习惯。
队伍继续向着翠影城前进,只是队伍里的气氛,又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
翠影城与铁峰城的钢铁与火焰截然不同,它仿佛是从古老的森林中自然生长而出。巨大的树木枝干交错形成天然的穹顶和廊桥,精灵风格的建筑优雅地依偎在树冠或岩壁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的生命气息与淡淡的魔法荧光。
艾莉娅轻车熟路地带着影穿过蜿蜒的街道和几条悬挂着发光藤蔓的空中走廊,来到城市深处一棵尤为巨大的古树前。古树的根部盘根错节,形成一道拱门,门内闪烁着柔和而变幻的各色光芒——这里就是元素回廊的入口。
走进拱门,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开阔。柔和的光线从镶嵌在墙壁和顶部的魔法水晶中散发出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不同颜色的魔法尘埃,宁静而神秘。大厅中央有几个不同的法阵微微发光,想必就是测试不同元素亲和力的地方。
而在大厅一角,一张由古老藤条自然编织而成的椅子上,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深蓝色镶金边法师袍的老精灵正歪着头,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显然睡得正香。一柄顶端镶嵌着硕大纯净水晶的华丽法杖就随意地靠在他手边的椅子上。
艾莉娅眼睛一亮,对着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狡黠笑容。她踮起脚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老法师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将那柄法杖从老法师手边抽了出来。
成功得手后,她抱着几乎有她半人高的法杖,蹑手蹑脚地溜回影身边,小声嘀咕:“他是我师傅,埃尔隆德大师,也是圣光魔法师,不过现在主要负责看守和维持元素回廊。他可是我们翠影城最厉害的法师之一哦!就是…有点贪杯。”
说着,她模仿着师傅平时的样子,笨拙地举起那根对她来说过长的法杖,对准了熟睡的老法师,口中念念有词,试图调动法杖中的圣光力量。
法杖顶端的水晶亮起,散发出温暖但并不稳定的光芒,一道光晕如同轻纱般洒落,笼罩住埃尔隆德大师。
“漂浮术…起!”艾莉娅小声喝道。
只见熟睡中的老法师真的慢悠悠地从藤椅上漂浮了起来,离地大约半米,依旧保持着打盹的姿势,甚至还咂了咂嘴,似乎在梦里尝到了美酒。
艾莉娅得意地朝影扬了扬下巴,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成功”。然而,她对师傅的法杖控制力显然远远不够,光晕一阵剧烈波动,魔力输出骤然中断!
“哎哟!”
漂浮术瞬间失效,老法师埃尔隆德直接从一米左右的空中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铺着柔软苔藓的地面上。
“呃…谁?哪个混蛋敢偷袭老夫?!”老法师被摔醒了,捂着摔疼的屁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他法杖、正试图藏到影身后的艾莉娅,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艾!莉!娅!”老法师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袍子上的苔藓了,“你这臭丫头!又偷我的魔杖!还敢用我的法杖捉弄我!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他说着,四下张望,顺手就从旁边一盆观赏植物的盆栽里捡起一根掉落的、细长的枯树枝,作势就要去抽艾莉娅。
艾莉娅尖叫一声, fully 躲到影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反驳:“那你还好意思说!大白天的就在这里睡觉,昨晚是不是又跑去‘月光鹿’酒馆通宵喝酒了?我可是闻到味道了!”
老法师埃尔隆德动作一僵,老脸微微一红,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举着树枝的手也放了下来,悻悻道:“胡…胡说!老夫那是…那是进行必要的社交活动和魔法研讨!研讨懂吗!”
他干咳两声,为了掩饰尴尬,目光转向被艾莉娅当做盾牌的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柄新得的、暗哑无光的“无光之刃”上停留了片刻,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哼,算了,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他把枯树枝一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法师袍,恢复了些许高人风范,“说吧,带这个人类小伙子来我这元素回廊,又想搞什么名堂?总不会就是为了摔老夫一下吧?”
艾莉娅这才从影身后钻出来,笑嘻嘻地说:“师傅最好了!我们是来测试魔法的!我觉得影他会魔法,但他自己不承认!您快帮他看看嘛!”
埃尔隆德大师挑了挑眉,目光再次落在影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哦?人类,你想测试魔法亲和?”
影沉默着,被艾莉娅这么一闹,他原本抗拒的心情反而淡了一些,更多的是面对这位看似不靠谱实则可能深不可测的老法师的一种谨慎。他微微颔首:“…有劳大师。”
“嗯,既然来了,那就试试吧。”埃尔隆德大师摸了摸胡子,指向大厅中央那几个散发着不同微光的法阵,“站到中间的‘洞察法阵’上去,放松心神即可。让老夫看看,艾莉娅这丫头的直觉到底准不准。”
影深吸一口气,在艾莉娅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迈步走向了那个最为复杂、光芒也最为柔和的中央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