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萩原研二利落地收拾好餐具,兴致勃勃地提议:“shiro酱,今天外面天气很好,晚霞超美的!我们去楼下的小花园转转吧?听说有片花圃,还有花在开呢!”
“不必了……”白川见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拒绝,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的那个纸袋。袋口露出了一抹柔软的白色毛绒,正是昨天这家伙兴致勃勃买回来的,一顶带着两只圆润猫耳朵的针织帽——意图昭然若揭。
“别呀!”萩原研二立刻凑近,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下垂眼瞬间盛满了水光,声音软糯得能拉丝,“一直闷在病房里多无聊呀!偶尔也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恢复才更有好处!去吧去吧~就当是陪陪我散步嘛,好不好?求你了~shiro酱~”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差摇尾巴了。
白川见月:“……”
以前自己用这种招式的时候,应该没有这么夸张吧。
对上那双盛满了期待、仿佛有小星星在闪烁的眼睛,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好吧。”
白川见月刚掀开被子,脚还没抬起来,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等等!”萩原研二瞬间切换成认真脸,语气严肃,“shiro酱,小心伤口!医生说了要避免不必要的活动和牵拉,还是坐轮椅最稳妥。”他变戏法似的从墙角推出一辆崭新的轮椅。
白川见月看着那辆锃亮的轮椅,额角仿佛滑下三道无形的黑线,试图徒劳地挣扎:“……我伤的是手臂,不是腿。可以走。”
“那也不行!”萩原研二异常坚持,再次搬出医嘱权威,“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医生明确说了不能做大动作!走路也算!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或者不小心被绊倒?安全第一!乖,快坐上来。”
白川见月:“……”既然这么担心,干脆别出去不就好了?
他忽然无比深刻地理解了去年腿伤时被自己“无微不至”照顾的大号猫猫的心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
萩原研二动作强硬、却又极其轻柔地扶着银发青年的腰背和未受伤的手臂,稳稳当当地将人“塞”进了轮椅里,又迅速裹上厚外套,仔细掖好保暖毯。轮椅上的人彻底变成了标准的伤残人士。
披挂整齐后,萩原研二终于暴露了“最终目的”。他带着得逞的微笑,从纸袋里拿出那顶白色猫耳帽,轻轻地戴在白川见月头上,还细心地整理好鬓边未被帽子覆盖的几缕碎发。
退后一步端详,萩原研二脸上立刻绽开心满意足的笑容:“哇~完美!简直像从童话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说完,还上手戳了戳银发青年因为生闷气微微鼓起的脸颊。
白川见月面无表情地扭开头,用沉默和侧脸表达无声的抗议,只留下帽子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跟果冻似的,轻稍动一下就颤抖不止,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萩原研二推着轮椅,心情愉悦地漫步医院的花园小径。金黄的银杏叶如碎金铺满小径,空气清冽,带着枯草与泥土的气息。
白川见月漫无目的地扫过萧瑟的园景,忽然,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条长椅上。一位穿着黑色常服的女性背影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身形透着一股沉甸甸的疲惫,正望着前方几丛光秃秃的冬青出神。
“那个人是……”
“嗯?谁?”萩原研二顺着白川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女性背影,“是shiro酱认识的人?”
“嗯。”白川见月点头,“就是之前提过的,两年前的事件,参与剿灭人口贩卖团伙的警察之一。”
“是救过shiro酱的警察啊。那去打个招呼吧。”萩原研二立刻调转轮椅方向,朝着长椅推去。
随着距离拉近,长椅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她有些惊讶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的人身上:“……白川君?真巧啊。”
神田晴子脸上习惯性地浮起一个社交性的微笑,但当看清银发青年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尤其是右臂上那厚重的石膏和绷带时,那抹笑容瞬间碎裂、黯淡下去,染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神田女士,好久不见。”白川见月点头回应道,“我遇到了一点事故,在休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受伤了吗?”
“……没有。只是……”神田晴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右手下意识地、轻微地蹭了一下右侧腰腹的位置,“……有点累,坐一会儿。”
萩原研二突然“啊”了一声:“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有点……嗯……去趟洗手间!shiro酱在这里和神田女士聊一会儿好吗?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白川见月的回答,他就朝神田晴子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帽子真可爱。”神田晴子的目光落在白川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脸上的笑意终于染上几分真实。她伸出手,捏了捏其中一只柔软的耳朵尖。
白川见月撇了撇嘴:“就是刚才那个人买的。”
“白川君交到很关心你的新朋友了,真好。”神田晴子推着轮椅靠近长椅,自己在旁边坐下,语气温和,“说起来,诸伏君和降谷君怎么样了?现在应该也正式成为警察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白川见月垂下眼睫:“不知道。他们一个多月前突然说不当警察了,之后就再没消息。”
“那是……”神田晴子微微一怔,又抬起头,目光越过萧瑟的枝桠,投向遥远的天际。一轮红日正缓缓沉入城市模糊的轮廓线之下,如同即将燃尽最后的光芒,浸染了半边天空。一声轻叹飘散在风中:“都是优秀的孩子啊……”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话。只有晚霞如同熔金淬火,从热烈的橘金过渡到深邃的绛紫,仿佛饱蘸着生命最后热度的赤红在肆意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