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白川见月开口问道:“尾上先生还好吗?”
神田晴子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成拳,呼吸都乱了几分。沉默许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尾上前辈……裕也他……半年前……去世了。”
半年前。时间点微妙地重合——很可能是爱理女士的案件,是在追查诺克制药公司的时候……
白川见月试探性地问道:“是……抓犯人的时候……?”
神田晴子:“……算是吧。”
白川见月:“那犯人全部都抓住了吗?”
“当然。”神田晴子转回头,眼神锐利而坚定,脸上又浮起充满自信的笑容,“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跟白川君说话了。”
白川见月:“我可以去扫墓吗?”
神田晴子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眼神包含着复杂的痛苦和哀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沉的柔和。她轻轻摇了摇头:“抱歉。谢谢,白川君。裕也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白川见月轻轻点头:“嗯。”
深秋的寒意似乎更浓了,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沉默再次笼罩两人。就在这时,萩原研二带着清晰的脚步声适时地走了回来。
“抱歉,久等了。”
神田晴子站起身,表情似乎轻松了不少:“谢谢。今天能遇到白川君真是太好了,感觉……好像恢复了一点元气。”她顿了顿,目光在银发青年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神秘又促狭的笑意,“说起来,我在医院里听到过一些很有趣的传闻,那果然是……”
白川见月歪了歪脑袋,帽子上的猫耳随之轻轻晃动:“什么传闻?”
“没什么。”神田晴子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朝两人微微鞠了一躬,“那我先告辞了。白川君,好好休养,早日康复。”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那挺直的背影融入深秋的暮色,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和坚韧。
目送神田晴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萩原研二沉默地推起轮椅。他小心地避开花圃边湿滑的落叶和裸露的树根,推得异常缓慢而平稳。
“刚才……不小心听到shiro酱提到‘扫墓’,”萩原研二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有谁去世了吗?”
白川见月望着前方缓缓飘落的银杏叶,声音平静无波:“嗯。也是两年前认识的警察。尾上裕也先生。半年前殉职了。”
萩原研二推着轮椅的手一顿,随即更紧地握住了冰凉的金属扶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推着轮椅,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缓缓前行。四周仿佛更加安静了,只剩下轮椅碾过落叶的细微“沙沙”声。路过他之前兴致勃勃提及的那片开得正绚烂的山茶花时,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只是沉默地推着白川见月走了过去。
白川见月微微侧过头:“医院里有什么有趣的传闻吗?研酱应该知道吧。”
“传闻?”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脸上又重新挂起惯常的灿烂笑容,“啊~那一定是因为我们shiro酱太可爱了!又安静又乖巧,医生护士们都特别喜欢,所以总忍不住讨论你吧!说不定都在悄悄争着抢着给你换药呢!”
白川见月:“……”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回程途中,他特意留意了周围的环境音。就在即将拐过通往病房区的转角时,两道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女声清晰地钻入耳中。
“愈合速度、炎症指标、脏器功能……数据简直完美……”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
“何止是没见过,简直闻所未闻!”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接口,带着惊叹,“还有那张脸……昨天换药的时候,近距离看,皮肤好得连毛孔都看不见,素颜居然比我化妆的效果还好,可恶!好羡慕!”
“嘘!小声点!……不过说真的,要是以后遇到的病人骨骼内脏都长得那么标准,解剖学和影像学考试就简单多了!简直是行走的医学模型……”
白川见月:“……”看来,悄悄把手臂恢复正常的时间,还得往后再拖延一段。否则,就不只是被医生护士们私下惊叹议论,而是要被当成活的医学奇迹,直接供进实验室研究了。
——当晚,“完美病人”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
没有任何预兆。
萩原研二不过是离开片刻,去走廊尽头的饮水间接一杯温水,回来就惊恐地发现,银发青年的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微张,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焦的嘶哑感,像是在被无形的火焰炙烤。
“shiro酱?!” 萩原研二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几乎是扑到床边,将水杯随意搁在地上,颤抖着手探向白川见月的额头,那滚烫的触感像烙铁般狠狠烫在心上。
萩原研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尖锐刺耳的铃声瞬间炸响!
前一秒还安静如画的病房,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天翻地覆。
整层楼的值班医生和护士都被惊动了,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病房里瞬间挤满了人,各种仪器被迅速推入,检查、询问、紧急处理……
松田阵平刚结束加班,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机油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匆匆赶到医院,一把推开病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几乎在胸腔里骤停!
刺目的灯光下,白川见月被一群医生护士围在中间,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潮红的脸,裸露的手臂上扎着输液针,连接着闪烁不定的仪器,皮肤泛着骇人的、仿佛要渗出血色的红。各种冰冷的金属器械和管线缠绕着,将人与病床禁锢在一起。
萩原研二失魂落魄地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的方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药物混合的刺鼻气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慌。
松田阵平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僵立在门口,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冲上前去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拽过跟背景一样杵在墙边的幼驯染:“hagi,怎么回事?”
白川见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漂浮在滚烫的岩浆之上。额头上匆忙覆上的冰凉毛巾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耳边是长毛猫猫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呼唤,还有卷毛猫猫强作镇定、却难掩焦灼与医生快速交谈的声音。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晃动的人影和刺眼的光斑,内心却是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重伤病人发烧不是很正常吗?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