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掠过对方颈间那道无法忽视的黑色枷锁。
现在,自己的出现,或许能成为shiro在这深渊里的一线微光?如果今天没有来这里……
刺痛着的纷乱思绪又一次被强行斩断。诸伏景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疏离,如同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微微颔首,用属于“绿川光”的底层黑道成员的语调轻声开口道:
“幸会,见月先生。我是绿川光。”
“白川见月。”白川见月也保持着礼貌的梳理回应道。听着对面还未平复的心跳声,他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起一年不见的猫猫。
……瘦削了些,肤色也深了些许,脸颊的线条更加利落分明,是长期处于压力下的痕迹。气质沉淀得如同深潭,学生时期那份青涩柔软被一种近乎“叔”字的成熟取代。最显眼的,莫过于下巴上蓄起的胡茬——明明才二十出头,周身却笼罩着一股历经沉淀的、带着压迫感的气场。
明明才过了一年,可爱又柔软的小号猫猫就消失了。
那身剪裁略显粗糙的黑色西装,非但没能遮掩住布料下紧绷的、蕴藏着爆发力的上臂线条,反而更衬得胸肩宽阔扎实,看上去一拳能干掉好多人……
白川见月内心掠过些许感慨,面色却分毫未改。
“白川先生。刚才多有失礼。”绿川光继续维持着初次见面的礼貌与疏离,目光扫过他姿势略显豪放的腿,语气关切地问道,“您的腿没事吧?”
“没事。”白川见月摇了摇头,拿起面具和羽织站起,“麻烦绿川先生送我回去。”
绿川光也随之起身:“好的。请跟我来。”
离开的路程远比来时简单直接。没有九曲回廊的迷宫感,两人只用了五分钟便穿过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踏入一条被高楼阴影吞噬的僻静后巷。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丰田静静停在那里。
诸伏景光谨慎地绕着车身仔细检查了一圈。他蹲下身快速扫视底盘,检查轮毂缝隙,确认无异样后,又同样细致地查看了内部,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最后,他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进。”
“多谢。”
白川见月将失去作用的面具和羽织团成一团,随手丢进了后座。
车门关闭,引擎低鸣启动。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如同两个真正的陌路人被强行塞进同一个狭小空间。只有窗外掠过的霓虹光影,在两人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暗影。
车很快驶上主干道,汇入车流。诸伏景光用眼角余光瞥向副驾。
银发青年微微低着头,衬衫领口严丝合缝地挺立着,巧妙地遮掩了颈间的秘密,只有留有一线黑色,几乎很难发觉。头顶一小撮不听话的银发在晚风中兀自欢地快摇摆着。就在诸伏景光视线扫过时,那撮呆毛的主人似乎心有所感,小心谨慎地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交汇。
诸伏景光嘴角无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他谨慎地开口:“白川先生……”
白川见月发现他的目光聚焦在了自己的颈间,说道:“没有窃听器。”
“你现在住在哪里?”诸伏景光没有转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白川见月沉默了一瞬,还是报出了公寓的地址。
又是一段被引擎声和窗外噪音填充的沉默路程。
“……绿川先生。”细微的声音很快消散在了风里。
“叫我hiro就行了。”诸伏景光目视前方,声音悄然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底色,只是压得很低,“不过最好在没人的时候。”
白川见月:“哦。”这说法……好像有点怪?放弃思考.jpg
他看着心情似乎不算糟的“黑帮成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诸伏景光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眉宇间凝聚起重重的阴霾(装的),“突然看到shiro出现在那种地方,真是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抱歉……”银发青年立刻垂下眼睫,连带着头顶那撮原本欢快的呆毛都仿佛蔫了下去,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
诸伏景光见状,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在那片银色的发顶安抚性地揉了一把。
“好了,不生气。”他收回手,声音放得更柔,“可以告诉我,shiro是怎么遇到西村的吗?”
“半年前,他搬到了楼上……”白川见月言简意赅。
“半年前……”诸伏景光的眉头瞬间拧紧。
“没那么糟。”白川见月立刻解释道,语速快了几分,“那家伙被阵酱和研酱狠狠教训过一顿,消停了很长时间。只是之前,我去帮星野导演的新电影选角……”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沉寂下去。
再多说一句,旁边这位心脏负荷已经不小的司机先生,可能真的会当场爆炸……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追问,只是眼神陡然阴鸷起来,在路灯明灭的光影下,侧脸冷峻得如同真正的犯罪分子。
哇~hiro居然能露出这种表情了……可惜不能拍照留念。
内心的小剧场已经开始跑偏,但白川见月嘴上还是维持着正经话题:“还什么都没发生。今天是我第一次去那里。”
诸伏景光没有回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立即强迫自己缓缓松开。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关于西村健一,你知道多少?”
白川见月伸手在西装内侧口袋摸索了一下,掏出那张还没扔的烫金名片,用棒读语气报告起来:“东和商事贸易3课课长……”
在旁边的人渐渐变得无奈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将名片塞进了对方上衣的侧边口袋,动作带着点微妙的嫌弃。
“知道这家伙跟三叶会有关之后,我就顺势提出让他帮忙找人。”
“找谁?”诸伏景光掏出那张名片,借着窗外掠过的灯光扫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口袋。
“去年的炸弹犯。我手上只有监控拍到的一个模糊侧脸。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说着,银发青年的脑袋又沮丧地垂了下去,像只犯了错等待训斥的猫。
即使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已经看过许多遍,甚至不乏有表演的成分,诸伏景光的心还是难以避免的跟着微微浮动。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总是拿这个人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