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见月这么配合的理由很简单。
一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同样签署了类似的协议,还是他的紧急联络人和某种程度上担保人;
二是……这位看似身板略脆的佐佐木浩理事官,极有可能是诸伏景光在公安部内的直接联络人之一。
“万分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白川先生。”佐佐木浩志将所有签署好的文件小心整理收进公文包,语气依旧恭敬,再次强调,“还请您务必严格遵守协议中的所有条款……否则,我们双方都会非常困扰。”
翻译:违反条款的后果会相当严重,可能面临法律层面的麻烦。
人话:可能会赔钱甚至坐牢。
白川见月依旧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赤色的眼瞳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完成主要任务后,佐佐木浩志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毫米。他又从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带着金属密码锁的黑色硬壳笔记本。
“这是一位‘朋友’特意拜托我,务必亲手、并确保万无一失地转交给白川先生的。现在正式交给您。”
他再次用双手将笔记本递了过来,态度比之前递交文件时更加郑重。
“谢谢。”白川见月接过笔记本,终于开口说了句除了问候之外的话。
“据说白川先生您知道开启的密码。”佐佐木补充道,随后便站起身,微微鞠躬,“那么,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再过多打扰了。”
萩原研二客气地将佐佐木送到了电梯口。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时,佐佐木浩志才终于长长地、无声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不知不觉渗出汗水的额头。
那位沉默寡言的白川先生,周身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比面对管理官甚至更上层的大人物时感受到的压力还要令人窒息。他坐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一个无形的力场中心,吸收着所有的光线和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什么“性格温和”、“有点怕生但很好沟通”(这些都是之前诸伏先生私下描述时透露的印象)……实际情况根本完全不同啊!
诸伏先生之前那充满保护欲的描述,简直像是在描述一个被自家“老父亲”(指景光)精心呵护、不谙世事的美少年。
但实际上……佐佐木只觉得那位白川先生偶尔抬眼看过来时,那深沉的赤色眼瞳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平静无波之下是令人心惊的洞察力和压力。
刚才要不是有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在一旁适时活跃气氛,他总感觉自己甚至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佐佐木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西装外套裹紧了些。
最近真是越来越冷了……
……
屋内,白川见月刚拿起那本带着密码锁的笔记本翻看两下,脸颊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他轻轻抽了口气,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抬眼看向罪魁祸首:“……干嘛啊?”
松田阵平别过脸,语气有点硬邦邦的:“……没什么。”
这家伙,靠着那副出色的皮相和刻意维持的沉默,面对外人时居然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深不可测的气势。结果一捏就原形毕露了,还是软趴趴的一团。
“你们在做什么?”萩原研二很快也笑着凑了上来。
白川见月顺势放下了笔记本,开启了最务实的日常话题:“晚饭怎么解决?出去吃还是在家做?”
松田阵平却不吃这一套,屈指敲了敲笔记本的硬壳封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不先把这个打开看看?景老爷特意让人送来的,说不定有重要的事。”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吧……”白川见月说着,动作自然地将笔记本往茶几远处推了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先解决民生问题比较重要……”
里面大概率是针对他受伤情况对另外两人的“详尽报告”和“危险警示”。能拖一刻是一刻,能瞒一秒是一秒。
萩原研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笑容温和:“饭不急在这一时。shiro酱还是先看看诸伏酱有什么重要信息留给你吧。嗯……回自己房间安静地看也行哦?”
被两只猫猫一左一右无形地“夹击”,目光炯炯地盯着,白川见月暗自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笔记本内部被巧妙地挖空,物品被仔细地固定在凹槽内。为了保持笔记本正常的重量和手感以免被察觉异常,底部甚至还垫了配重块。
真不愧是优秀的卧底,连一个小道具都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细节满分。
白川见月取出了那个被妥善包装的扁平方盒。打开盒盖,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信件或文件,而是一张崭新的、闪着哑光金属色泽的银行卡。
三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弥漫开来,几乎能听到窗外秋风掠过的声音。
片刻后,松田阵平率先爆发出了一串嘲讽的大笑:“哈哈哈哈哈!看来某人立的‘功劳’确实不小啊!‘善良的猫仙人’又给你送来丰厚‘奖赏’了?这次直接升级成银行卡了?”
白川见月面无表情,默默地将那张卡迅速塞进了口袋。
好像又在hiro心里添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刻板印象……
萩原研二忍着笑意,提醒道:“应该不止这个吧?再看看盒子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封信。我待会儿自己看就行。”白川见月试图将整个盒子连同里面那封一看就很不妙的信纸一起塞进口袋,实施蒙混过关战术。
“等一下!”松田阵平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瞬间将盒子夺了过去。
两人瞬间为那个小盒子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争夺战。拉扯间,盒子里那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封掉了出来。
白川见月立刻弯腰抢先把信抓在手里。
见状,松田阵平仔细检查起了那个已经空了的盒子内部。
萩原研二的视线却捕捉到了信封上的字迹,他上前一步,按住了银发青年试图藏起信的手腕:“shiro酱,我好像……看见信封上写了我的名字呢。”
“……你看错了。”白川见月试图收回手。
闻言,检查完空盒子确认再无他物的松田阵平立刻加入了战场,加入了抢信的行列,形成了二对一的绝对优势。
为了不伤及脆弱的信纸,在另外两人默契的联手攻势下,银发青年瞬间败北,手中的信件被成功抽走。
信封被展开。只见信封抬头清晰无误地用熟悉的笔迹写着:「萩原、松田 亲启」
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他们立刻转身,背对着白川见月,凑到沙发的另一角,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密谈圈”,开始阅读那封专门写给他们的信。
白川见月瞥了一眼那边瞬间变得凝重、甚至开始散发低气压的氛围,悄悄地、朝着卧室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动脚步。
刚蹑手蹑脚地挪出没几步,身后忽然幽幽飘来一句拉长了调子的声音,慢悠悠地砸在他的脊背上:
“shiro——酱——?”
松田阵平举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缓缓抬起头,“大腿被子弹擦伤,右手腕关节脱臼……”
每念一句,声音就冷一分,周围的气压也更低一度。
白川见月在他念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就瞬间弹射起步,以惊人的速度冲进卧室,并反手锁上了门。
然而,预想中的急促敲门、伤心或怒火,甚至拆门威胁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外陷入一片死寂,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浓郁的暮色,房间内的光线也变得昏暗不明。
终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萩原研二异常温和、甚至堪称轻柔的嗓音:“shiro酱?饿不饿?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是啊。”松田阵平的声音也传来,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听说和幸家新推出的厚切猪排定食还不错,分量很足。”
好正常的动静。
……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