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第三天,小明握着那把生锈的黄铜钥匙,指节被硌得发疼。钥匙链上挂着个褪色的木牌,刻着“槐安里7号”,字缝里还嵌着黑褐色的污垢,像干涸的血迹。
“确定是这儿?”副驾的小刚扒着车窗往外看,眉头皱成了疙瘩。车停在一条荒草丛生的土路边,往前五十米,立着一栋孤零零的老宅子——青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像一道道狰狞的抓痕;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像干枯的手指,正对着车门的方向,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响,像有人在暗处拍手。
“我远房太爷爷的房子,我爸说他小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太爷爷走了,这房子就空了二十年。”小明把钥匙揣进兜里,推开车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着点若有若无的腐朽味,“说是让我们来收拾收拾,能卖就卖,不能卖就捐了。”
小刚磨磨蹭蹭地下了车,脚刚踩进草丛,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半截断裂的青砖,砖缝里还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卧槽,这地方也太邪门了,”他往后缩了缩,“要不咱们明天再过来?找个白天,再叫上两个人。”
“别矫情,”小明拍了他一下,“咱们俩大小伙子,还怕一栋空房子?再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今天不收拾,东西该发霉了。”
两人拎着工具箱,踩着没过脚踝的杂草往院子走。院门是两扇朽坏的木门,门板上裂着大缝,门环是铜的,锈得连花纹都看不清了。小明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芯里传来干涩的摩擦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卡着。他使劲拧了拧,锁终于开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扬起的灰尘呛得两人直咳嗽。
院子里比外面更阴森。老槐树的树干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边角卷了起来,上面的朱砂字模糊得只剩几道红印。树下有个用青砖砌的井口,井盖是块厚重的石板,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石板边缘还沾着些黑色的泥垢,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井里不会有东西吧?”小刚盯着井盖,往后退了两步。
“能有什么?顶多是落叶。”小明嘴上硬,心里却也发毛。他记得爸说过,太爷爷是在这院子里走的,走的那天晚上,邻居听到井里有“扑通”声,第二天就发现太爷爷不见了,直到半个月后,井里浮上来一件他常穿的蓝布衫。
两人没敢多停留,快步走进正屋。正屋的门没锁,一推就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缕阳光从破窗纸里透进来,照出空中飞舞的灰尘。小明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房间,只见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木家具——一张掉漆的八仙桌,四把缺腿的椅子,还有一个立在墙角的衣柜,柜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挂着的几件褪色旧衣服。
“先把窗户拆了吧,透透气。”小明说着,走到窗边,伸手去掰窗框上的钉子。可他的手刚碰到木头,就突然顿住了——窗框上,刻着几道细细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的,划痕里还嵌着点暗红色的东西,摸上去黏糊糊的。
“怎么了?”小刚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看这划痕,”小明指着窗框,“不像是自然裂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刻的。”
小刚凑过去看了看,突然“啊”了一声,往后跳了一步:“这...这划痕像不像字?”
小明仔细一看,还真像——那几道划痕连起来,像是个“救”字,只是刻得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刻到一半没了力气。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了下来,风从破窗纸里钻进来,带着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小刚掏出烟,想点上,可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火苗刚冒出来就被风吹灭,烟头上的火星在黑暗里闪了闪,又灭了。
“别点了,先收拾东西。”小明拉着小刚,走到墙角的衣柜前,“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值钱的就带走,不值钱的扔了。”
他伸手去拉衣柜门,可柜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怎么拉都拉不动。小明用了使劲,“啪”的一声,柜门终于开了,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着点淡淡的腥气。手电筒的光柱照进去,里面挂着几件旧衣服,都是深蓝色的土布衫,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最里面,还挂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布料是老式的缎面,上面绣着鸳鸯,只是红色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这棉袄...看着挺老的。”小刚伸手想去摸,却被小明拦住了。
“别碰,万一有细菌。”小明说着,用手电筒在衣柜里扫了一圈,突然发现棉袄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他伸手把盒子拿出来,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花纹,锁着一把小铜锁,锁芯也锈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宝贝?”小刚的眼睛亮了,忘了刚才的害怕。
小明没说话,把盒子揣进兜里——他总觉得这盒子有点不对劲,摸上去冷冰冰的,像是揣了块冰。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摇槐树的枝桠。两人同时回头,手电筒的光柱照向门口,可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槐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谁啊?”小刚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没有回应。
小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开始往下沉,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些破旧的家具在阴影里,像是一个个蹲在地上的人影。
“要不...咱们今天先走吧?”小刚的声音有点发颤,“天快黑了,这里太吓人了。”
小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兜里的木盒子,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家具,咬了咬牙:“再收拾半小时,把值钱的东西找出来,咱们就走。”
两人加快了速度,小明负责翻抽屉,小刚负责检查家具。可翻了半天,除了一些破旧的书本和没用的杂物,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倒是小明在八仙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写着“槐安里7号 1998”,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
“这日记说不定有线索。”小明把日记揣进兜里,刚想跟小刚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吱呀”声——是衣柜门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刚才打开的衣柜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自己关上了。
车开离土路边的时候,小刚还在不停回头,直到老宅子变成远处的一个小黑点,他才松了口气。“刚才那衣柜门,你看到没?自己关上了!”他拍着大腿,声音还在发颤,“这地方绝对不干净!”
小明没说话,他正低头看着那本从老宅子带回来的日记。日记的纸页已经发黄发脆,字迹是用蓝墨水写的,有些地方洇开了,看不太清楚。他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1998年3月12日,阴。今天搬进槐安里7号,太爷爷说这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让我好好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很老了,风一吹,像有人在哭。”
“这写日记的是谁啊?”小刚凑过来,看着日记。
“应该是我太爷爷的孙女,我爸说他有个堂姑,小时候在这儿住过,后来不知道去哪了。”小明翻着日记,继续往下看。
日记里的内容很平淡,大多是记录日常琐事——给槐树浇水,打扫房间,帮太爷爷缝衣服。可翻到4月中旬的时候,内容突然变了。
“1998年4月15日,雨。今天太爷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缝衣服,突然听到井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敲井盖。我跑出去看,井盖好好的,可声音还在响,像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1998年4月18日,阴。昨天晚上,我听到衣柜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叹气。我不敢开门,蒙着被子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现衣柜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红棉袄掉在了地上。”
“1998年4月22日,雨。太爷爷回来了,我跟他说井里有声音,他说我听错了,还把井盖上的八卦图擦了擦,说‘别胡思乱想,这房子很干净’。可我知道,我没听错,晚上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还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明的手指有点发颤,他抬头看了看小刚,小刚的脸色也白了。“这...这写的是真的?”小刚的声音有点低,“井里有声音,衣柜里有叹气声,还有人叫她的名字?”
“不知道,”小明继续往下翻,日记的页数越来越少,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最后几页的墨水都晕开了,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1998年5月3日,黑。我看到她了,穿着红棉袄,站在槐树下,头发很长,遮住了脸。她跟我说,井里很冷,让我陪她。太爷爷不在家,我好害怕,我把衣柜门锁上了,可她还在外面敲我的窗户。”
“1998年5月5日,血。她进来了,她在我的床上,她的手很冷,她让我穿红棉袄,她说这样就不冷了...太爷爷,救我...”
最后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最后几个字“救我”写得很大,墨水洇透了纸页,像是真的沾了血。日记的后面,还夹着一张照片——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岁左右,梳着麻花辫,穿着蓝布衫,站在槐树下,笑得很灿烂。可照片的背景里,槐树下的井边,好像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红色的衣服。
“这姑娘...不会就是你那个堂姑吧?”小刚指着照片,声音发颤,“她最后写的‘她进来了’,那个‘她’是谁?穿红棉袄的女人?”
小明没说话,他突然想起老宅子衣柜里那件发黑的红棉袄——难道,就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件?还有井里的声音,太爷爷的失踪...这些事情,好像都跟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有关。
“不行,明天我得再去一趟老宅子,”小明突然说,“我要看看那口井,还有那件红棉袄,说不定能找到我堂姑的下落。”
“你疯了?”小刚跳了起来,“昨天那衣柜门自己关了,今天看了这日记,你还敢去?万一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真在那儿,咱们俩小命都得没!”
“我堂姑可能出事了,”小明的眼神很坚定,“这日记里写的,肯定不是假的,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是害怕,明天可以不去,我自己去。”
小刚看着小明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更不放心。不过咱们得准备点东西,手电筒、打火机、桃木剑...不对,桃木剑没有,咱们买把水果刀总行了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买了手电筒、打火机、水果刀,还带了几瓶矿泉水和面包,开车再次前往槐安里7号。这次他们来得早,太阳刚升起来,可老宅子周围还是阴森森的,槐树叶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像是凝固了。
院门还是昨天他们离开时的样子,虚掩着。小明推开门,院子里很安静,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阳光照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先去看看那口井。”小明说着,朝着槐树下的井口走去。井盖还是那块刻着八卦的石板,上面的黑垢还在。小明蹲下身,伸手去推井盖,石板很重,他用了使劲,才把井盖推开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井里冒出来,还夹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像是死鱼的味道。小明打开手电筒,往井里照去——井壁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井水里漂浮着一些落叶和杂物,水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里面没什么啊,就是有点脏。”小刚凑过来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小明没说话,他总觉得井里不对劲。他记得爸说过,太爷爷失踪后,邻居打开过井盖,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蓝布衫。可日记里写的,堂姑听到井里有声音,还看到穿红棉袄的女人站在井边...
就在这时,小明的手电筒突然闪了一下,光柱变得暗淡。他晃了晃手电筒,光柱又亮了起来,可这次,光柱照到的井水里,好像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你看到没?井里有东西!”小明指着井水,声音有点发颤。
小刚赶紧凑过去,手电筒的光柱照在井水里,可水里只有落叶和杂物,什么都没有。“没有啊,你是不是眼花了?”
小明揉了揉眼睛,再看井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吧,”他说着,把井盖推回去,“咱们去看看那件红棉袄。”
两人走进正屋,衣柜门还是昨天他们关上的样子。小明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衣柜门——里面的旧衣服还在,那件红棉袄挂在最里面,缎面发黑,鸳鸯图案模糊不清。
小明伸手去拿红棉袄,手指刚碰到缎面,就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摸到了冰块。他赶紧缩回手,发现手指尖竟然有点发红,像是被冻伤了。
“怎么了?”小刚看到他的样子,赶紧问。
“这棉袄...很冰。”小明搓了搓手指,“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
小刚不信,伸手去摸红棉袄,刚碰到就“啊”了一声,缩回手:“卧槽!真的很冰!这怎么可能?现在是秋天,屋里温度也不低啊!”
小明没说话,他用手电筒照着红棉袄,突然发现棉袄的领口处,有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他凑近了看,污渍旁边,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兰”字——应该是堂姑的名字,他爸说过,堂姑叫林兰。
“这棉袄...是我堂姑的?”小明的心跳开始加速,“日记里写的,穿红棉袄的女人让她穿红棉袄,难道...这棉袄就是那个女人的?”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手电筒的光柱照向声音的方向——是从房梁上传来的。
小明抬起头,手电筒的光柱照在房梁上,只见房梁上挂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铜铃下面,滴着一滴黑色的液体,“滴答”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黑印。
“那是什么?”小刚指着铜铃,声音发颤。
小明仔细一看,铜铃上刻着花纹,跟钥匙链上的木牌花纹很像。而那滴黑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后,慢慢渗进砖缝里,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一条小蛇。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是槐树叶的声音。两人赶紧跑出正屋,朝着院门口看去——只见槐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红色的衣服,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正对着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
“谁...谁在那儿?”小刚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人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槐树下,红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刚染过血。
小明的心跳得快要出来了,他想起日记里林兰写的“穿着红棉袄,站在槐树下,头发很长,遮住了脸”——眼前的人影,跟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你...你是林兰?还是...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小明朝着人影喊了一声,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人影突然动了——她慢慢地抬起头,头发从脸侧滑开,露出了半张脸。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瞳孔,嘴角却向上咧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啊!”小刚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院门口跑,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别跑!”小明想拉住他,可小刚跑得太快,已经跑到了院门口。可就在小刚的手碰到院门把手的时候,人影突然动了——她像是一阵风,瞬间飘到了院门口,挡在了小刚面前。
小刚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人影,眼睛瞪得溜圆:“别...别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
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手——那是一只苍白的手,指甲很长,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像是干涸的血迹。她的手朝着小刚的脸伸去,指尖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住手!”小明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朝着人影冲过去。可就在他快要冲到人影面前的时候,人影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小刚的哭声和风吹槐树叶的“哗啦啦”声。
小明赶紧跑过去,扶起小刚:“你没事吧?”
小刚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她刚才就在我面前...她的脸...没有眼睛...太吓人了...”
小明看了一眼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那口井和那块井盖。他深吸一口气,拉着小刚:“咱们先离开这儿,这里太危险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钻进车里,小明发动汽车,猛踩油门,车飞快地驶离了槐安里7号。直到车开上了国道,两人才敢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个...肯定是鬼...”小刚喝了口矿泉水,手还在抖,“她为什么要拦着我?她想干什么?”
小明没说话,他想起了那本日记,想起了林兰最后的字迹,想起了那件红棉袄——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在槐安里7号?林兰和太爷爷的失踪,是不是都跟她有关?
“不行,我们得查清楚这件事。”小明突然说,“我要去问我爸,问问他关于太爷爷和堂姑的事情,还有这槐安里7号的历史。”
两人开车回到市区,直接去了小明家。小明的爸爸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们回来,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宅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小明把日记和照片递给爸爸,脸色凝重:“爸,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在老宅子找到的日记,是林兰堂姑写的。还有,我们在老宅子看到了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很吓人。”
小明的爸爸接过日记和照片,看了几页,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也开始发抖。“这...这日记...是兰兰写的?”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们...真的看到穿红棉袄的女人了?”
“嗯,”小明点了点头,“她站在槐树下,没有眼睛,还想抓小刚。爸,你跟我们说说,太爷爷和林兰堂姑到底怎么了?这槐安里7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小明的爸爸叹了口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地说:“其实...你太爷爷不是失踪了,他是死了,死在那口井里。兰兰...也死了,死在正屋的衣柜里。”
“什么?”小明和小刚都愣住了,“那你以前为什么说太爷爷失踪了?”
“是你太奶奶让我这么说的,”小明的爸爸揉了揉眼睛,“她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否则会惹上麻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明追问。
“那是1998年的夏天,”小明的爸爸开始回忆,“当时兰兰在槐安里7号照顾你太爷爷。有一天,你太奶奶去老宅子看他们,发现院子里的槐树被砍了一半,井盖上的八卦图被人刮掉了,正屋里的衣柜门开着,兰兰穿着一件红棉袄,吊死在衣柜里,你太爷爷的尸体,浮在井里,手里还攥着一块红布。”
“红棉袄?红布?”小明皱了皱眉,“是不是衣柜里那件发黑的红棉袄?”
“应该是,”小明的爸爸点了点头,“你太奶奶说,那件红棉袄,不是兰兰的,是你太爷爷的初恋情人的。你太爷爷年轻的时候,跟一个叫红梅的姑娘好上了,可你太奶奶不同意,非要让他娶你太奶奶。后来红梅姑娘就穿着那件红棉袄,吊死在了槐安里7号的正屋里,尸体就埋在槐树下。”
“所以...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就是红梅?”小刚忍不住问。
“应该是,”小明的爸爸叹了口气,“你太奶奶说,红梅姑娘死了之后,槐安里7号就开始不太平,总有人看到穿红棉袄的女人在院子里晃悠。后来你太爷爷把槐树下的坟迁走了,又在井盖上刻了八卦图,才安静了几年。可没想到,1998年的时候,又出事了。”
“那兰兰为什么会穿着红棉袄吊死在衣柜里?太爷爷为什么会死在井里?”小明问。
“不知道,”小明的爸爸摇了摇头,“你太奶奶说,当时警察来看过,说是兰兰精神失常,自杀了,你太爷爷是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的。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兰兰那么开朗的姑娘,怎么会精神失常?你太爷爷身体那么好,怎么会不小心掉进井里?”
小明拿出那把从老宅子带回来的钥匙,还有那个紫檀木盒子:“爸,这钥匙和盒子,是太爷爷的吗?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明的爸爸接过钥匙和盒子,看了看,脸色突然变了:“这钥匙...是红梅姑娘的!当年红梅姑娘死的时候,手里就攥着这把钥匙。这个盒子...是你太爷爷给红梅姑娘的定情信物,里面装着什么,我不知道,你太爷爷从来没打开过。”
小明和小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钥匙是红梅的,盒子是太爷爷给红梅的定情信物,那林兰的日记里写的“穿红棉袄的女人让她穿红棉袄”,是不是红梅想让兰兰替她活着?太爷爷的死,是不是也跟红梅有关?
“不行,我们得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小明说,“说不定盒子里有红梅的秘密,能解开这些谜团。”
小明的爸爸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也好,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真相了。”
三人找了一把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紫檀木盒子的铜锁。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霉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花香,像是梅花的味道。
盒子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封信。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红棉袄,梳着麻花辫,站在槐树下,笑得很灿烂——正是他们在老宅子看到的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
信是用蓝墨水写的,字迹娟秀,是红梅写的:
“阿坤(太爷爷的名字),我知道你要娶别人了,我不怪你,只怪我们有缘无分。我把这把钥匙留给你,这是槐安里7号的钥匙,我死之后,就埋在槐树下,我想永远守着这栋房子,守着你。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拿着这把钥匙,在槐树下喊我的名字,我会帮你的。只是我怕我怨气太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家人,所以我在井盖上刻了八卦图,在槐树上贴了符纸,希望能镇压住我的怨气。如果有一天,八卦图和符纸不见了,那就是我的怨气控制不住了,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别让我的怨气伤害到你...”
信的最后,没有署名,只有几滴干涸的泪痕,洇透了纸页。
小明看完信,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红梅不是故意要伤害人,她只是太爱太爷爷,想永远守着他。可她的怨气太重,控制不住自己,才伤害了林兰和太爷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刚问,“红梅的怨气还在老宅子里,我们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吧?”
小明想了想,突然说:“我们得回老宅子,把红梅的坟迁回来,再把八卦图和符纸重新贴上,让她的怨气得到平息。”
“你还要去老宅子?”小刚吓了一跳,“刚才我们差点出事,你还敢去?”
“我必须去,”小明的眼神很坚定,“红梅很可怜,她不是故意要伤害人,我们不能让她一直困在老宅子里。而且,林兰和太爷爷的死,也跟她有关,我们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小明的爸爸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当年是我太懦弱,没敢说出真相,现在我要帮红梅平息怨气,也帮兰兰和你太爷爷解脱。”
三人收拾好东西,买了新的八卦图、符纸和铁锹,开车再次前往槐安里7号。这一次,他们不再害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红梅的怨气平息,让老宅子恢复平静。
再次来到槐安里7号,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太阳开始往下沉,老宅子周围的光线变得暗淡,槐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响,像是在欢迎他们,又像是在哭泣。
三人拎着东西走进院子,院子里还是跟早上一样,空荡荡的,只有那口井和歪歪扭扭的槐树。小明的爸爸走到槐树下,蹲下身,用手扒开草丛,很快就找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这里就是红梅的坟。
“当年你太爷爷把红梅的坟迁到了这里,用青砖盖着,”小明的爸爸说着,拿起铁锹,开始挖坟,“我们把她的尸骨挖出来,迁到城外的公墓,跟你太爷爷葬在一起,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小明和小刚也拿起铁锹,帮忙挖坟。泥土很潮湿,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挖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挖到了一个木制的棺材——棺材已经朽坏了,露出里面的白骨。棺材里,还放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虽然已经腐烂,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样子。
“这就是红梅的尸骨,”小明的爸爸说着,眼圈红了,“我们把她的尸骨装起来,迁到公墓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把红梅的尸骨装进一个木盒子里,又把那件红棉袄也放了进去。就在这时,井里突然传来一阵“扑通”声,像是有东西掉进了水里。
“谁在井里?”小刚紧张地喊道,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三人朝着井口看去,只见井水里漂浮着一块红色的布,跟信里提到的太爷爷手里攥着的红布一模一样。
“这是红梅的红布,”小明的爸爸说,“当年你太爷爷死的时候,手里就攥着这块红布,后来警察把红布拿走了,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井里。”
小明走到井口,打开手电筒,往井里照去——井水里除了那块红布,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红棉袄,正慢慢地从水里往上浮,头发在水里漂着,像一条条黑色的蛇。
“红梅!”小明朝着井里喊了一声,“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要把你和太爷爷葬在一起,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井里的人影停住了,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半张脸——正是他们早上看到的那张苍白的脸,没有瞳孔,嘴角却向上咧着,像是在笑。
“你...你真的愿意帮我?”井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愿意,”小明点了点头,“你太爱太爷爷了,想永远守着他,我们都知道。我们把你的尸骨迁到公墓,跟太爷爷葬在一起,让你们永远不分开。”
井里的人影沉默了半天,然后慢慢地说:“谢谢你们...当年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兰兰和阿坤,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兰兰的日记,你们看到了吧?我很对不起她,我不该让她穿我的红棉袄,不该让她陪我...”
“我们知道,”小明说,“你不是故意的,我们不会怪你。”
人影慢慢地沉入水里,井里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块红布还漂浮在水面上。小明拿起一根绳子,系上一个铁钩,把井里的红布勾了上来——红布已经湿透了,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色的泥垢,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我们先把红梅的尸骨迁到公墓,”小明的爸爸说,“然后再回来贴八卦图和符纸,让老宅子恢复平静。”
三人拎着装着红梅尸骨的木盒子,走出院子,开车前往城外的公墓。公墓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墓碑的声音。小明的爸爸早就联系好了公墓的工作人员,给红梅和太爷爷安排了一块合葬墓。
他们把红梅的尸骨放进墓里,又把太爷爷的骨灰盒也放了进去,然后盖上墓碑——墓碑上刻着“爱妻红梅 夫阿坤 合葬之墓”,简单而温馨。
“红梅,阿坤,你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小明的爸爸对着墓碑鞠了一躬,“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分开了,也不用再困在老宅子里了。”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的鲜花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他们。
从公墓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老宅子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月亮的光洒在青砖墙上,泛着惨白的光。三人拿着新的八卦图和符纸,走进院子。
小明的爸爸走到井边,把新的八卦图贴在井盖上,又拿出符纸,贴在槐树上和正屋的门上。“这样一来,红梅的怨气就会被平息,老宅子再也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了。”
就在符纸贴好的瞬间,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槐树叶“哗啦啦”响,像是在欢呼。风过后,老宅子周围的阴森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温暖。
“我们走吧,”小明说,“老宅子已经恢复平静了,以后不会再有怪事发生了。”
三人走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老宅子——青砖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槐树叶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跟他们告别。
“以后我们还会来老宅子吗?”小刚问。
小明笑了笑:“会的,等我们把老宅子修好了,就来这里度假,让这里成为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一个恐怖的地方。”
三人开车离开槐安里7号,车驶离土路边的时候,小明回头看了一眼老宅子,只见槐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着红棉袄,一个穿着蓝布衫,他们手牵着手,朝着车的方向,慢慢地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月光里。
小明知道,那是红梅和太爷爷,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一个月后,小明和小刚再次来到槐安里7号。这次他们不是来探险,而是来修老宅子的——他们雇了工人,把破落的窗户换成了新的,把朽坏的木门重新刷了漆,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还在槐树下种了一些鲜花。
老宅子焕然一新,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阴森感,反而多了几分温馨。阳光照在青砖墙上,泛着温暖的光,槐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响,像是在唱歌。
小明走进正屋,正屋里的旧家具都被清理走了,只剩下那个立在墙角的衣柜。他打开衣柜门,里面空荡荡的,那件发黑的红棉袄已经被他们烧掉了,连同林兰的日记和红梅的信,一起烧给了她们,希望她们能得到解脱。
“你在看什么?”小刚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小明笑了笑,“就是觉得,老宅子现在真的很安静,很温暖。”
就在这时,小明的爸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你们看,我今天在收拾太爷爷的旧东西时,找到了这个,里面有一本日记,是你太爷爷写的。”
小明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本日记,封面上写着“槐安里7号 1998”,字迹是太爷爷的,苍劲有力。
三人坐在新换的窗户边,翻开日记,开始读起来。
“1998年3月10日,晴。兰兰来照顾我了,这孩子很懂事,跟红梅年轻时很像。院子里的槐树又长高了,红梅,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一直在这栋房子里,守着我。”
“1998年4月20日,阴。兰兰跟我说,她听到井里有声音,还看到穿红棉袄的女人。我知道,是你,红梅。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可我不能跟你走,我还要照顾兰兰,还要守着这栋房子。”
“1998年5月1日,雨。兰兰出事了,她穿着你的红棉袄,吊死在衣柜里。我知道,是你干的,红梅。你太孤独了,想让兰兰陪你。可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当年没有跟你在一起。”
“1998年5月5日,黑。我把你的坟迁回了槐树下,我知道,你想永远守着这里。我把八卦图和符纸都刮掉了,我想让你出来,跟我见一面。红梅,我来陪你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日记的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一句话:“兰兰,对不起,是爷爷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希望你能原谅红梅。我们都很爱你,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照顾你。”
小明看完日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太爷爷不是被红梅伤害的,他是自愿跟红梅走的。他太爱红梅了,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太爷爷和红梅,终于在一起了,”小明的爸爸揉了揉眼睛,“兰兰也应该得到了解脱,她们在另一个世界,肯定很幸福。”
小刚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他们现在很幸福,这就够了。而且,老宅子现在很平静,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看看他们。”
小明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看着窗外的槐树。槐树叶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像是在微笑。他知道,太爷爷、红梅和兰兰,一直都在这栋老宅子里,守着这里,守着他们的回忆。
从那以后,小明和小刚经常来槐安里7号度假。他们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在正屋里放了新的家具,把老宅子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家。有时候,他们会坐在槐树下,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像是在听太爷爷、红梅和兰兰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槐树下会站着三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着红棉袄,一个穿着蓝布衫,还有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年轻姑娘,他们手牵着手,朝着正屋的方向,慢慢地走去,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而那把生锈的黄铜钥匙,被小明挂在了正屋的墙上,钥匙链上的木牌“槐安里7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在守护着这栋老宅子,守护着里面的故事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