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摆动,却始终刮不干净模糊的玻璃。小明死死攥着方向盘,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这破导航到底准不准?都说了走高速,你非信什么‘近路攻略’。”
副驾上的小刚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信号格跳得像濒死的脉搏,最终彻底变成灰色,“攻略说这条县道能省两个小时,谁知道赶上暴雨。再往前开五公里应该有个服务区,先停下来避避雨。”
两人本是要去邻市参加摄影展,为了赶早场,特意绕路走了这条鲜有人知的县道。此刻已是深夜,公路两旁是密不透风的黑树林,风裹着雨丝灌进车窗缝隙,带着股潮湿的腐叶味。路灯稀稀拉拉,昏黄的光在雨幕中只剩一团模糊的光晕,照不清前方的路。
“不对啊。”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小刚突然坐直身体,指着窗外,“刚才那棵歪脖子树,我好像见过。”
小明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瞥向路边——一棵老槐树斜斜地歪着,树干上还缠着半截生锈的铁丝,确实有些眼熟。他强压下不安,“别瞎说,这种树到处都是。”话虽如此,脚下的油门却不自觉地松了些。
又开了十分钟,那棵歪脖子树再次出现在路边,连铁丝的缠绕角度都分毫不差。雨势小了些,能看清路面上的车辙印——正是他们刚才留下的,两道深深的痕迹在积水里打着转,最终和前方的路面连在了一起。
“我们绕圈了。”小刚的声音发颤,他摸出相机对着前方拍摄,屏幕里的画面除了雨、树和空荡荡的公路,什么都没有,“导航还是没信号,手机也打不出去。”
小明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面上滑出半米才停下。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外套,四周静得可怕,除了雨声,连虫鸣都没有。公路笔直地向两端延伸,左边是黑树林,右边是陡峭的坡崖,根本没有岔路,怎么会绕圈?
“上车,再试试。”小明咬咬牙,他不信邪,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这次他特意盯着里程表——从歪脖子树开始,开了五公里,里程表刚好跳了五个数,可抬头一看,那棵老槐树又赫然出现在眼前,树干上的铁丝仿佛在对着他们冷笑。
小刚的脸色彻底白了,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夜路走岔了,会遇到‘鬼打墙’,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他抓着小明的胳膊,“要不我们往回开?说不定能绕出去。”
车子掉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疾驰。可无论开多久,路边的景象始终没变:歪脖子树、生锈的护栏、崖边的野草,甚至连路面上的坑洼位置都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他们明明开了快一个小时,手表的指针却始终停在十一点十分——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歪脖子树的时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小明的手开始发抖,他突然注意到副驾的窗外,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树底下。那人穿着蓝色的雨衣,戴着宽檐帽,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你看那边!”小明指着人影大喊。小刚顺着方向看去,心脏瞬间缩紧——那人影的姿势很奇怪,像是被钉在树上,雨衣的下摆随风飘着,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上面没有穿鞋。
车子缓缓靠近,那人影却始终没有动。就在经过老槐树的瞬间,人影突然转了过来,宽檐帽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下巴上沾着的泥土。小刚下意识地按了相机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人影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雨衣领口渗出的不是雨水,是暗红色的血。
“啊!”小刚尖叫着闭上眼。小明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那人影依旧站在树下,似乎还抬了抬手,像是在招手。
不知开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前方有灯光。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卖部,门口挂着褪色的红灯笼,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诡异。小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停车冲了过去。
小卖部的门没锁,一推就开。里面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货架上的商品落满了灰尘,生产日期都是十年前的。柜台后坐着一个老头,背对着他们,正在擦一个搪瓷杯。
“大爷!这是哪儿啊?我们走了半天都在绕圈!”小明急切地问。
老头缓缓转过身,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雾。他盯着两人看了半天,才沙哑地开口:“你们走的是哪条路?”
“县道317,往邻市方向。”小刚连忙回答。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外:“快离开这儿!那不是你们该走的路!”
“为什么?”小明追问,“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老头叹了口气,拿起柜台上的一张旧报纸,报纸已经泛黄,头条标题写着:“县道317发生重大车祸,货车司机当场身亡,道路暂时封闭。”日期是十年前的今天。
“十年前,那个司机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出的事,连人带车翻下了崖。”老头的声音发颤,“从那以后,每到雨天的夜里,就有人在这条路上绕圈,再也没走出去过。你们看到的人影,就是那个司机。”
小刚突然想起相机里的照片,他慌忙打开,却发现刚才拍的人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一辆货车侧翻在崖下,驾驶室变形严重,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指针正好停在十一点十分。
“那我们怎么办?”小明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黄纸,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号,“把这个贴在车头上,别回头,一直往前开,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停。记住,千万别碰路边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那棵老槐树。”
两人谢过老头,拿着黄纸冲回车里。刚把黄纸贴好,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小卖部的灯灭了,再回头看,那间屋子竟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树林。
小明不敢多想,立刻发动车子,踩着油门往前冲。这次,路边的景象终于变了,歪脖子树没有再出现,路灯也变得明亮起来。可就在快要驶出县道时,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穿蓝雨衣的人影,他正趴在车顶上,脸贴着玻璃,宽檐帽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刚,嘴角还挂着血。
“别回头!”小明大喊,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冲出县道的瞬间,身后的人影突然消失了,手机信号恢复了,手表的指针也开始正常转动,已经是凌晨两点。
两人在服务区停下车,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小刚颤抖着删掉了相机里的照片,却发现无论怎么删,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都删不掉。后来他们再也没敢走那条县道,直到半年后,小明在新闻上看到,县道317重新翻修时,工人在歪脖子树下挖出了一具白骨,手腕上还戴着一块停在十一点十分的手表。
而那两张黄纸,被他们夹在相册里,每次翻开,纸上的符号都会变得清晰一些,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完成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