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山区的秋雨裹着寒意,张伟缩在越野车副驾上,盯着导航显示的“前方无信号”皱眉。后排坐着的老向导王阿公正在擦拭铜铃,那串铃铛裹着暗红污渍,在车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张记者,进了青牛岭,可得听我的。”王阿公突然开口,皱纹里积着多年洗不净的泥垢,“赶尸匠传下的规矩,活人不能碰尸担,不能回头看队伍,更不能——”话音被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打断,远处山坳里,七盏幽绿灯笼在雨雾中明明灭灭。
张伟握紧摄像机。作为灵异探险博主,他为了揭开湘西赶尸的秘密,花了三个月说服王阿公当向导。此刻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赶尸队伍,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闭眼!”王阿公突然扯下张伟的棒球帽盖住他眼睛。混着尸臭的腥风擦着鼻尖掠过,张伟听见铁链拖地的哗啦声,还有重物规律的“咚、咚”闷响,像是有人在雨中用膝盖走路。他忍不住掀开帽檐一角,昏暗雨幕里,七具穿着清朝官服的尸体正齐刷刷转头,腐烂的下颌骨在风中摇晃。
当晚借宿山神庙,张伟发现王阿公在供桌上摆了七碗鸡血。烛光摇曳间,老人对着神像喃喃自语:“得罪了,借贵庙暂歇阴兵。”张伟偷偷打开摄像机夜视功能,镜头里的神像眼眶竟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后半夜,张伟被铜铃声惊醒。月光从破窗斜射进来,照见供桌上的鸡血碗正在冒泡。他蹑手蹑脚走到庙门口,看见王阿公戴着斗笠,手中符纸在无风自动。七具尸体靠着庙墙排列,其中一具的手臂不知何时折断,露出森森白骨。
“别看!”王阿公猛地转身,铜铃突然发出刺耳尖啸。张伟感觉后颈一凉,像是有片腐烂的嘴唇擦过皮肤。等他再睁眼,王阿公已经将折断手臂的尸体推进庙后的乱葬岗,嘴里念叨着:“湘西赶尸三赶三不赶,病死的、投河吊颈的,最容易尸变......”
次日清晨,张伟发现自己拍摄的素材全部损坏,存储卡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雪花屏。王阿公看着报废的设备,浑浊眼珠里闪过一丝警惕:“该回去了,青牛岭的路,活人走不得。”
但张伟注意到老人背包侧袋露出的半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类似昨晚符纸的图案。趁王阿公生火做饭时,他偷偷摸进老人帐篷,在帆布包里翻出一本破旧的《赶尸秘录》。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尸茧,翻开内页,第一行字就让他脊背发凉:湘西赶尸非人力可为,实为养尸控魂之术。
“你不该看这个。”王阿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握着明晃晃的柳叶刀。张伟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装着铜铃的铁箱。铃舌晃动的瞬间,整座山谷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无数绿光从乱葬岗升起,像是被惊动的磷火。
“三十年前,我师父带着我赶尸,队伍里混进了具怨气极重的女尸。”王阿公的声音变得沙哑,“她生前被人剜了双眼,死后化作煞尸,吸干了整个队伍的阳气。”老人卷起裤腿,小腿上布满青黑色的尸斑,“我侥幸活下来,却也中了尸毒,这些年一直在找破解的法子。”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乱葬岗方向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张伟透过帐篷缝隙,看见无数白骨从土里钻出,拼凑成巨大的人形。最前方的女尸没有眼珠,空洞的眼眶里伸出两条蠕动的黑虫。
“快走!”王阿公将《赶尸秘录》塞进张伟怀里,“翻过鹰嘴崖,去找守林人陈瞎子!”他挥舞柳叶刀砍向逼近的尸群,铜铃疯狂摇晃,却无法阻止那些尸体。张伟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王阿公的惨叫,还有令人牙酸的骨肉撕裂声。
暴雨倾盆而下,张伟在泥泞山路上狂奔。手电筒光束扫过岩壁,赫然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每个符咒中间都嵌着人类牙齿。他突然想起《赶尸秘录》里的记载:以活人之牙为引,方能镇住尸煞。
翻过鹰嘴崖时,张伟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直到撞进半山腰的木屋。守林人陈瞎子戴着墨镜坐在火塘边,听他气喘吁吁说完遭遇,突然摘下墨镜——两只眼球竟是浑浊的灰白色。
“当年王阿公的师父就是我师兄。”陈瞎子摸索着往火塘里添柴,火苗照亮他满是伤疤的脸,“那具女尸本是苗寨圣女,被歹人玷污后沉塘。她的怨气太重,普通赶尸术根本镇不住。”老人从柜子里翻出个陶罐,里面泡着浸泡在尸油里的眼球,“要破煞尸,必须找到她丢失的眼睛。”
深夜,张伟跟着陈瞎子摸回乱葬岗。月光下,尸群正在啃食王阿公的尸体,老人的头滚落在地,嘴里还叼着半截铜铃。陈瞎子撒出一把糯米,念动咒语,那些尸体突然僵在原地。张伟在女尸腐烂的头发里发现了线索——她耳后纹着的银饰图案,与《赶尸秘录》里记载的苗寨图腾一模一样。
“走!去黑苗寨!”陈瞎子突然拽着张伟狂奔。山路尽头,破败的苗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寨门挂着的人皮灯笼随风摇晃。张伟注意到寨前的枯树上,吊着七个穿着赶尸服的稻草人,每个稻草人胸口都插着染血的铜铃。
推开腐朽的寨门,血腥气扑面而来。正厅神龛上,供奉着两颗镶嵌在黄金眼眶里的眼球,正是女尸丢失的眼睛。陈瞎子刚要伸手触碰,神像突然倒塌,露出后面的密室。幽绿的磷火中,数百具尸体整齐排列,每具尸体额头上都贴着写有“王阿公”名字的符纸。
“这些年,他一直在用活人养尸!”陈瞎子声音发颤,“真正的王阿公早就死了,现在的他......”话未说完,密室深处传来熟悉的铜铃声。张伟转头,看见“王阿公”站在门口,嘴角咧到耳根,腐烂的脸颊下露出森森白骨。
“想要救自己,就把眼睛放回去。”“王阿公”举起手中的柳叶刀,刀锋上凝结着黑血,“否则,你们都得变成我的尸奴。”张伟握紧《赶尸秘录》,突然想起书中最后一页的记载:以养尸人之心为引,方能破千年尸煞。
他抓起神龛上的眼球,狠狠砸向“王阿公”。怪物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密室里的尸体同时暴动,张伟和陈瞎子被尸群淹没。千钧一发之际,张伟将《赶尸秘录》塞进火塘,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蓝色,照亮墙上隐藏的符咒——那是用活人鲜血写成的镇魂咒。
黎明破晓时,张伟在医院醒来。警察告诉他,黑苗寨早已荒废三十年,而在乱葬岗,他们发现了七具穿着清朝官服的干尸,每具尸体手腕上都系着铜铃。张伟摸向口袋,里面躺着半截断裂的铜铃,铃舌上沾着暗红污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出院那天,张伟收到个匿名包裹。拆开泛黄的油纸,里面是本崭新的《湘西异闻录》,扉页用血写着:**你以为故事结束了?下一个月圆之夜......**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阴风,张伟转头,看见对面大楼的阴影里,无数铜铃在风中摇晃,还有七盏幽绿灯笼,正在向他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