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第一次见到那栋老房子里的梳妆柜,是在他和小刚搬进去的第三个周末。柜子是房东留下的旧物,深棕色的木质表面爬满细碎裂纹,黄铜拉手氧化成暗绿色,镜子边缘还嵌着几枚掉了色的珍珠装饰,像颗颗浑浊的眼球。
“你不觉得这镜子有点怪吗?”小刚蹲在柜子前擦灰时,突然抬头看向小明。彼时夕阳正斜斜地从窗棂钻进来,在镜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可光斑里却没有小刚低头擦灰的影子,反而映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正隔着镜面,朝小刚的方向微微倾斜身体。
小明以为是光线折射的错觉,伸手去碰镜子,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湿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玻璃。“别自己吓自己,老家具都这样。”他强装镇定地移开话题,心里却记着那抹不该出现的影子。
当晚,两人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声音来自客厅,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擦木质表面,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小刚攥着棒球棍走在前面,客厅的灯按下开关却没亮,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织出几道惨白的光带。
那道刮擦声,正来自梳妆柜的方向。
小明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柜子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梳妆柜的抽屉正半开着,里面空空荡荡,而柜门上的镜子里,此刻正映着一个完整的女人身影。她背对着镜面外的两人,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手里攥着一把断了齿的木梳,梳子尖正一下下刮擦着镜中的木质桌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谁……谁在里面?”小刚的声音发颤,棒球棍在手里抖个不停。
镜中的女人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身来。可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像被人用腻子仔细填平过,唯独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有两道浅浅的凹陷,正对着小明和小刚的方向,仿佛在“看”他们。
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了两下,再亮起时,镜中的女人消失了。抽屉依旧半开着,地上却多了一撮湿漉漉的长发,发丝上还沾着几片细小的珍珠碎屑——正是梳妆柜镜子边缘掉的那些。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不断。小明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沾着几根不属于他的长发;小刚晾在阳台的衬衫,收回来时领口处多了一道淡褐色的水渍,闻起来有股陈旧的霉味;最让两人恐惧的是,每天晚上十点半,梳妆柜上的镜子都会自动蒙上一层水雾,水雾里会慢慢浮现出一行字,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是“找”和“还”两个字。
“我们得查清楚这柜子的来历。”第五天晚上,小明把查到的信息摊在桌上——这栋房子二十年前住过一对夫妻,妻子叫林秀,是个裁缝,最喜欢的就是那台梳妆柜。后来林秀怀孕,某天晚上突然失踪,警察搜遍了整栋房子都没找到人,只在梳妆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把断齿木梳和几滴干涸的血迹。她的丈夫半年后也搬离了这里,从此再无音讯。
小刚指着资料里的照片,手指冰凉:“你看……林秀穿的碎花衬衫,和我们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客厅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两人冲过去,只见梳妆柜的镜子碎了一地,碎片中,那道熟悉的女人身影正站在柜子前,这一次,她的脸上有了五官——眼睛是两个漆黑的洞,嘴角裂到耳根,手里举着的,正是资料里提到的那把断齿木梳。
“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小明突然注意到,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可她的手却在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肚子,指甲缝里渗出暗红的血珠。他猛地想起梳妆柜抽屉里的血迹,还有那些水渍——那不是水,是羊水。
“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孩子吗?”小刚鼓起勇气问道,他注意到女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梳妆柜的底板,那里的木板似乎比其他地方略薄一些。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底板的位置。小明和小刚对视一眼,找来螺丝刀,撬开了底板——里面没有孩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襁褓里裹着的,是一块绣着碎花的布料,布料上绣着两个字:“念念”。
“念念……是你的孩子名字吗?”小明轻声问。
女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低头看着襁褓,嘴角的裂缝慢慢收拢,眼睛里的黑洞也渐渐淡去。“谢谢你们……”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找了她二十年,原来她一直在我身边……”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时,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梳妆柜的镜子自动恢复了原样,只是边缘的珍珠装饰重新变得洁白,木质表面的裂纹也消失不见,像是被精心修复过。
后来,小明和小刚把襁褓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还立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念念之墓”。从那以后,老房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事,只有每个月的十五号,梳妆柜的镜子上会自动映出一束白色的栀子花,花香弥漫在客厅里,久久不散。
直到半年后,他们偶然从房东那里得知,林秀失踪的那天,正是她的预产期,而她的丈夫后来因为精神失常,在医院里说过一句话:“秀儿把孩子藏起来了,藏在她最爱的梳妆柜里,说要等一个能帮她找到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