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捏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窗外的雨刷器疯狂摇摆，却始终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黑水。导航在半小时前就没了信号，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扭曲的雪花，而副驾驶座上的小刚正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你确定是这条路？”小刚的声音发颤，手机屏幕里突然闪过一道青紫色的闪电，照亮了远处黑龙山的轮廓——那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山脊线在雨幕中勾勒出狰狞的弧度。他们是为了拍“蛟龙渡劫”的传说才来的，村里老人说，每六十年黑龙山会有蛟龙跃出，引天雷淬炼鳞甲，可此刻小明只觉得，自己像是开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车突然熄火了。
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呜咽，仪表盘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小明推开车门，一股腥甜的风扑面而来，像是混了铁锈和腐烂水草的味道。他低头看了眼鞋底，不知何时沾了层滑腻的黑色黏液，顺着脚踝往裤管里渗。
“别下车！”小刚突然喊了一声，手机镜头剧烈晃动起来。小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道上，竟躺着十几具残破的蛇蜕——不是普通的蛇蜕，每一片都有门板大小，鳞片的纹路在闪电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边缘还挂着未干的血珠。
“这不是蛇蜕，”小明的声音干涩，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另一句话：蛟龙渡劫前，会褪掉旧鳞，而旧鳞落地之处，活物不留。他刚要拉小刚上车，却发现小刚的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瞳孔骤然收缩。
小明猛地回头，只见车后座的玻璃上，正贴着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那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而它的身体，正缠绕着整辆车——青黑色的鳞片在雨水中反光，每一片都比手掌还大，鳞片缝隙里渗出的黑水，正顺着车窗往下淌。
“是守山灵！”小刚突然尖叫起来，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他说的守山灵，是村里老人提过的怪物，据说它是蛟龙的“引路人”，却专吃来寻蛟龙的活人，用活人的心肝为蛟龙渡劫铺路。
守山灵的头缓缓从车顶探下来，黑洞洞的眼窝对着小明，一股寒气顺着小明的脊椎往上爬。他突然想起后备箱里有爷爷留的黄符，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说遇到“青鳞黑眼”的东西，就把符贴在它的七寸上。小明转身就往后备箱跑，可刚迈出一步，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守山灵的尾巴，冰冷的鳞片像铁钳一样勒着他的腿，疼得他几乎晕厥。
“小明！”小刚抓起地上的工兵铲，朝着守山灵的尾巴砸过去。工兵铲“当”的一声撞在鳞片上，火星四溅，守山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尾巴猛地一甩，小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撞在树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明趁机从口袋里摸出黄符，可手指却抖得厉害。守山灵的头凑到他面前，黑洞洞的眼窝里突然流出红色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像滚烫的岩浆。小明突然看见，守山灵的脖子上，竟挂着一块熟悉的玉佩——那是去年失踪的驴友阿凯的，当时搜救队找了三个月，只找到半块带血的帐篷布。
原来那些失踪的人，都成了守山灵的“祭品”。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雨停了，风也停了，只有远处的黑龙山巅，聚集起一团巨大的乌云，乌云里翻滚着青紫色的闪电，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守山灵突然停止了攻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鳞片开始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它在害怕，蛟龙要出来了。
小明趁机挣脱，爬到小刚身边。小刚咳着血，指着山巅：“你看……那是蛟龙的角！”小明抬头，只见乌云中真的露出两只弯曲的角，角尖闪着金色的光，紧接着，一条巨大的尾巴从乌云里甩出来，带着滔天的水汽，砸在山脚下，震得地面都在摇晃。
守山灵突然疯了一样扑向小明，它的身体在快速萎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小明突然明白，守山灵不是在保护蛟龙，而是在抢蛟龙的“渡劫之力”——它想趁机吞了蛟龙的旧鳞，让自己变成蛟龙。
“把符贴在它的脖子上！”小刚用尽全身力气把工兵铲塞给小明。小明抓起工兵铲，朝着守山灵的脖子砸过去，守山灵吃痛，脖子一歪，小明趁机把黄符贴了上去。黄符刚碰到守山灵的皮肤，就“滋啦”一声冒起黑烟，守山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化为一滩黑水，渗入地下。
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山巅的乌云突然炸开，一道水桶粗的天雷劈了下来，正好落在他们面前的山道上。山道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涌出大量的黑水，一条青金色的蛟龙从裂口里游了出来——它的身体有十几米长，鳞片像琉璃一样剔透，眼睛是血红色的，正冷冷地盯着小明和小刚。
“它的旧鳞还没褪完！”小明突然想起爷爷说的话，蛟龙渡劫时，旧鳞未褪完是最虚弱的时候。他刚要拉小刚往后退，蛟龙却突然张开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它嘴里传来，小明和小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蛟龙嘴边飞去。
小刚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他早上在村里买的“龙鳞石”——老人说这是蛟龙褪下的旧鳞化石，能避蛟龙之祸。他把龙鳞石往蛟龙嘴里扔过去，龙鳞石刚碰到蛟龙的舌头，就“咔嚓”一声碎了，蛟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吸力突然消失。
山巅的乌云又劈下一道天雷，这次正好劈在蛟龙的背上。蛟龙的鳞片被劈碎了好几片，鲜血顺着鳞片的缝隙流下来，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翻滚，山道上的黑水被搅得四处飞溅。小明突然发现，蛟龙的肚子上，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里露出的不是内脏，而是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那些失踪的人！
“它把人吞进肚子里，用活人的精气养鳞！”小刚的声音里满是恐惧。蛟龙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猛地转过头，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突然喷出一口黑水，小刚躲闪不及，被黑水泼了满脸。
“小刚！”小明冲过去，想帮小刚擦掉黑水，可刚碰到小刚的脸，就觉得手上一阵刺痛——小刚的皮肤正在快速硬化，变成青黑色的鳞片，他的眼睛也开始变成黑洞洞的样子，和之前的守山灵一模一样。
“别碰我……我要变成守山灵了……”小刚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突然推开小明，朝着蛟龙冲过去：“趁我还有意识，帮你争取时间！”他的身体在奔跑中不断变大，鳞片越来越厚，很快就变成了和之前一样的守山灵，朝着蛟龙的伤口扑过去，用尖牙撕咬着蛟龙的皮肤。
蛟龙疼得疯狂甩动身体，把小刚甩出去很远，小刚撞在山崖上，鳞片碎了一地，身体又开始萎缩。小明知道，小刚撑不了多久，他突然想起爷爷留的黄符还有一张，是用来“引雷”的——爷爷说，若遇蛟龙为祸，可引天雷诛之。
小明摸出最后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在符上画了一个爷爷教他的符号。天空中的乌云正好又聚集起一道天雷，小明举起黄符，朝着蛟龙的方向大喊：“来啊！”黄符突然发出一道金光，天雷像是被吸引了一样，朝着蛟龙的伤口劈过去。
“轰隆——”
天雷正好劈在蛟龙的伤口上，蛟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身体开始燃烧起来，青金色的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里面的骨头。它的身体在火中不断扭曲，最后化为一滩灰烬，被雨水冲散。
山巅的乌云渐渐散去，天空露出鱼肚白。小明爬到小刚身边，小刚已经恢复了人形，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像要消失一样。
“我好像……看到阿凯他们了……”小刚笑着，伸出手想摸小明的脸，可手刚碰到小明的脸颊，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小明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山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混着眼泪。远处的山巅，突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像是蛟龙的魂魄升上了天，可小明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黑龙山。
后来，再也没人敢来黑龙山找蛟龙渡劫的传说，只有小明每年都会来一次，带着小刚最喜欢的酒，洒在山道上。他总会想起那个雨天，小刚笑着说“拍不到蛟龙，咱们就拍雨景”，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山坡的、带着血腥味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