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端坐在陆蕙心的对面,看着她陷入沉思。
陆蕙心回忆着幼时姐姐带她的时光,随着嘴巴里苹果味儿的点心融化在舌尖,甜蜜蜜的滋味仿佛从小时候穿过时间拥抱了现在的她。
她的眼睛失神也不过一瞬,回过神后,陆蕙心温柔的看着荣明玥:“这个点心叫什么?”
明玥回:“苹果酥。”
陆蕙心表情带了雀跃:“等下回家,我可以带两份给姐姐吗?”
明玥点头:“当然可以,姨母喜欢的话我每天叫翠翠包了送去府上,或者姨母就跟我住,我天天做了给姨母吃。”
陆蕙心满意的捏着糕点一点点品尝:“实不相瞒,这个点心,很像我和姐姐小时候吃的那种。”
她沉吟一下:“只是从前没有这么多口味。”
她笑眯眯的:“吃着竟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我小时候想爹娘了,姐姐就拉着我去街上买份酥饼,甜甜脆脆的,吃着吃着就不哭了。”
明玥眼睛亮亮的:“是林酥记的酥饼吗?”
陆蕙心愣了一下点头:“你知道?”
她迟疑:“是你家的铺子?可是他家不是说女婿儿子都出息,以后不做点心了吗?”
荣明玥抿唇:“是,他们家儿子女婿都做了官了,算是有出息吧?只是和陆家王家这样的比不了。”
是的,整个京都能和陆家王家持平的家族确实少见。
陆蕙心不语,荣明玥冷淡的称呼让她想起来了一件事,不久前京城流传着一则传闻,林家的女儿求到大哥门前却被赶出来了,只是林家门第不高,这种传闻没人会专门去记得,后来她见沈玉儿待林宝女极好,还以为是假的。
现在看来,传闻不虚。
陆蕙心见勾起了明玥的伤心事,又看见墙上的鬼脸面具,生硬的扯开话题:“我看墙上挂了个阎罗面具,你这丫头胆子倒大,要是叫孙添运见了,还不给他狗胆吓破?”
明玥听了真的被吸引了:“孙添运害怕?”
陆蕙心点头:“他自小家境不好,住的也是村子里最偏僻荒凉的地方,这种地方坟茔最多,他老是神神叨叨的跟我说见过鬼火,每次出去逛庙会,绒花要买个鬼怪面具他都不允,想来是怕极了。”
荣明玥捂嘴:“姨母,你若这样说,我倒是有了一个让他认罪的法子。”
陆蕙心看她,等她继续说。
明玥抓起面前的团扇摇了摇:“我们就让神明显灵,治他个不得超生。”
李倩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若是无人知晓,她为了自己的娘家,为了她自己,她也肯定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去为难自己的丈夫。
只是如今,她自己被抓了,命握在别人手里,丈夫的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王榭王权两个人都冷着脸看她,他们没有掩盖自己的脸,李倩明白,这就意味着她若不转换立场下场只有一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倩被绑着坐在椅子上,王榭王权坐在床边的小榻上。
王榭冷着声音:“孙添运杀了谁?高深怎么帮的他?”
李倩叹了口气:“王家势大,若想杀了他们,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么?”
王权沉着脸:“我家姨母被辱,若让他们轻易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他站起身:“你既知道王家势大,也就应该明白,若我们在此处杀了你,再去杀了他们,也没人能奈何我们。”
他斜眼盯她:“如今多走这一步,不过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把人抓起来,我王家不屑做以权压人的事。”
他停顿:“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家离了他高深,还可以依靠我们王家。”
李倩知道他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眼下还是忍不住心动,高深再厉害也不过是他自己厉害,王家树大根深,家族子弟不知凡几,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高深不就是凑了王爷的大风,才扶摇直上么?
她眼珠子一转,垂下眸子软了态度:“高深对我也不会交心,我知道这事,也是偶然在书房外听了一耳朵。”
王榭两人看着她,王权将匕首从腰间拔出,手一挥,绳子自李倩身上滑落。
这是他给李倩的诚意。
李倩自然懂得,她沉吟一下,才缓缓开口。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孙添运自己骑着马东倒西歪的来到了高府。
那天门房有事,门被敲的震天响也无人应答,她身边的丫鬟请了假回家,当晚冒着雨回来,路过正门就听到了敲门声。
丫鬟谨慎的凑过去问是谁,孙添运报了名字和官职,丫鬟才开了门。
她看着孙添运从马上下来,连滚带爬的进了大门。
孙添运路过她时,散发出一股浓厚的酒味儿,丫鬟被熏的皱眉,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鼻尖又传来一股血腥味。
她以为自己来了葵水,紧张的低下头检查,若是在正大门处滴落了自己的葵水,说不定还要被拖出去打死。
丫鬟阿奴抿着唇找了半天,才发现味道是从别处传来的。
一阵惊雷伴着道道闪电,孙添运的身影被短暂的照亮,他的身后跟着一道蜿蜒的血迹。
阿奴被吓的坐到地上,才发现从门口处,血迹就滴了一路。
她尖叫一声跑走,语无伦次的跟李倩说喝醉了酒又受伤,还去找老爷。
李倩以为是高深在外面喝多了酒受了伤,急匆匆撑着伞跑去书房看他,到了书房外她正欲推门,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算老弟求你!高兄,这人是宰相女儿的……”
轰隆——
一阵雷声划过,把屋里人的声音淹没。
“我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也不至于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
“她不过是个尼姑,死就死了,可巧就巧在,她从前侍奉过太后……”
那人的声音在雷声里若隐若现,李倩吓的捂着嘴不敢出声,她看到了门口浅浅的血迹,已被大雨冲刷的快看不见了。
李倩悄悄的离开了,临走前,她听到高深说了一句话。
王权皱眉:“什么话?”
李倩咬唇:“他说,这事不难,静思法师本属赵家,若与孙添运有染,太后定会以为她不忠……”
彼时二子夺嫡,元璟元颢两人斗的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的追随者都杀了不行。
那时元璟占了上风,元颢一定不会放过打杀他忠臣的机会,他一定会把二人有染的事送到太后耳边,太后也会成为孙添运最好用的刀。
背叛太后,能有什么下场呢?
若是被灭了满门,什么赵家,什么专用法师,不过一个叛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