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她为什么死了。”
是了,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为什么陈静初死了。
荣明玥冷淡的话打断了李倩的回忆,李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后来我去皇家庵堂上香,她主动拦住了我。”
她眼里带着怀念:“她说,她在静安寺见过我,也应了我求的签。”
当时陈静初温柔的笑着指指她腰间的符,还调皮的摸了摸她自己的小腹眨了眨眼睛:“应该如愿了吧?”
被皇家赞扬赐名后,陈静初名声大噪,所以被庵堂的主持派去京都各处的寺庙讲经,她在一次讲经结束后,遇到了在佛前痛哭的李倩。
李倩以为她在心里哭诉,其实那时她的状态已经有些疯魔了,她嘴里碎碎念着自己的遭遇,还为自己逝去的孩子祈福,陈静初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她心疼眼前这陌生的女子,却也不想让她继续在自己的痛苦里沉沦。
所以她叫了一个小沙弥,给李倩送了一个她亲手缝制的卍字符。
陈静初希望她所求皆如愿。
李倩出门时被小沙弥撞了个满怀,她知道这是神佛送子的意思,所以很是惊喜。
她爱怜的扶稳小和尚,关切的问他有没有事。
小和尚摇头,递给她一个万字符,脆生生的跟她说,施主,这是一个师父让我送来的。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窈窕的灰色背影。
李倩问小沙弥:“那是谁?”
小沙弥骄傲的说:“那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静心师父。”
从那后,她每每去佛前问,就有人在台后答,答她的疑,解她的惑。
两个月后,她被查出再次遇喜,她高兴的去静安寺还愿,却被告知静心师父已经不在这里了。
高深知道了也十分高兴,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高源是很生气的,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李倩也很惊喜,她失去过一个孩子,现在又有了一个孩子,她想到了那个撞进她怀里的小和尚,心里期望着这孩子是原来的那个,他一定是原谅了自己,又投胎转世到了她的身边。
荣明玥听到这里,心忍不住沉了沉,她也许知道为什么陈静初会死了。
接下来,李倩说的每句话都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
“我有了身孕,不能再和他胡来,他就缠着我能不能轻轻的,我自然不肯,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身犯险。”
李倩苦笑一声:“他说,若我不肯,他就去青楼里找姑娘,我答应了,也许是因为我答应了,他才觉得没有意思。”
她的眼神带着嘲讽:“你们都知道,他这个人,永远都喜欢偷来的东西。”
“我怀了孕,越发喜欢去庙里上香,他借口其他寺庙香客太多,他若一直陪着我让别人看到对我的名声也不好,毕竟我们在外仍旧是叔嫂。他让我去皇家庵堂,那里去的香客多是显贵,人少些。我想了想,小沙弥曾说那是静心师父在的地方,我虽没与她见过面,心里却很依赖她。思虑再三我答应了。”
“我去的多,高深也去的多。我本以为是他关心我和孩子,所以也顺着他,依赖他,想着若是孩子出生,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也算是一桩喜事。看着我们逐渐亲密,高源也不敢多说什么,我的公婆怕是也只会背地里生气。”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有些积食,丫鬟扶着我在庵里散步,看到高深缠着一个尼姑不放,那尼姑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僧服,却也掩不住她的窈窕身姿。我怒火中烧,觉得是她引诱了我的丈夫,她要破坏我的家庭,所以我冲过去拉住高深,把她推开了。”
“高深为了哄我,自然都把错归在尼姑头上,我隐约觉得尼姑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那时生气极了,狠狠的蹬了尼姑一眼就拉着高深走了,第二日还向主持告了状,主持大惊,她边安抚我,边差人去问昨日的人是谁,她许是不愿把事闹大,找了许久都没问出所以然来,所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了一个疑影,我变得疑神疑鬼,不许高深再独自出门,他都笑着依我,后来他跟我说,他想娶我,我高兴极了,可是他说我怀了孕,我没有办法陪他,就要给他纳个妾,我被他哄的晕头转向,他说他要庵里的小师父,让我去替他纳进门。”
“那时正值盛夏,天气燥热的很,我嘴馋想吃东街上的冰粥,让他去买,他生着气走了。后来我见他提了两份追着那小尼姑鞍前马后,我怎么能不恨?”
李倩的眼睛血红:“我为他背叛丈夫,怀了不该怀的孩子,甚至为了让他高兴主动住在庵堂,他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荣明玥也愤怒至极:“这是他的错,你怪谁?”
李倩怒瞪她:“怪陈静初!是陈静初的错!她若不多管闲事,高深如何能遇见她?如果不是遇见她,我们怎么能住到庵堂里?不住庵堂,孙添运又怎么有机会色心大起!”
李倩泣不成声:“那天大雨,我见有人拖了个尼姑往后山走,我不知是谁,却在一道闪电后看到了她惊恐的脸。”
她跪坐在地上:“我知道高深喜欢她,所以我不愿意救她!我分明喊一句……”
她捂着脸哭:“我没管她,我不想管她!第二天我跑去静安寺上香,那个小沙弥又撞进了我怀里,他红着眼睛说,静心师父死了……”
“我才知道,送了我万字符的师父是她,躲在佛台后跟我讲经的也是她……”
“她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小师父扑进了我怀里,我的身子流了好多的血,她送给我的孩子,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王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静初是一个热心善良的女孩儿,是他最疼爱的邻家妹妹,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她吃了很多苦,所以不愿意见别人吃苦。
而如今她因为自己的善心死了,她竟然因为善良死了?!
荣明玥点头:“好,好,好!你是说,你为了一个伤害你的畜牲,看着救你的人去死?”
李倩反驳:“他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爹,我不能让他爱上别人。”
荣明玥有些头晕目眩:“你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那一张手绣的卍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