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退了两步,将路让出:“这地方小的不能进,就请将军自己进去吧。”
沈嗣知道王崇古的毛病,一些军事要地确实会避开大多数人的接触,哪怕是自己的亲信。
他点点头:“多谢,你先回去吧。”
“是,将军。”
小兵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又沿着七拐八拐的隧道走了。
沈嗣掀开简陋的门帘,暖调的灯光看起来十分温暖,洞里的陈设也算得上简单整洁。
只是在小兵口里本该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王崇古正老神在在的坐在山洞里,旁边还坐着两个穿着元国盔甲的小兵。
沈嗣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同僚:“这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让人骗我过来?你知不知道外边马向前正叫阵呢。”
“老沈啊,这就是你愚笨了,”王崇古摸摸自己的胡子:“我不把你骗过来,怎么钓着马向前亲自出马?”
“这一路上,我故意绕了远路,又是爬山又是涉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盐关和徐州之间的路,咱俩闭着眼都能走的风雨无阻,我要是不做的真一点,怎么让探子相信咱们真的被吓怕了?我走投无路才进了山谷,中了山谷里的瘴毒?”
沈嗣叹了口气:“也是。”
王崇古见他认可,又伸手指指外边的侍卫:“不过,都这样走了,我们的行踪如此飘忽不定,陈国还是能准确的知道我们的位置,内应是不得不除了啊。”
“那你可知道是谁了?不会再有什么漏网之鱼了吧?”沈嗣托着下巴看看外边严防死守的护卫:“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当然是割了头颅,给马向前那个蠢货送去!”王崇古瓮声瓮气的,他认真的看着柴堆上熊熊燃烧的火光:“这两天大雾漫天,三米之外都是白茫茫一片,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是,”沈嗣笑的奸诈:“我们得想个办法,再勾引马向前那个老匹夫过来一趟。”
“他内力深厚,武功不知道要比我们强多少,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王崇古听沈嗣这么说,便知道沈嗣心里有了计较。
他捏着柴火棍:“不如沈老弟说说你的见解?”
沈嗣抿唇一笑:“今日他肯亲自带兵打仗,不过是听信了你受了伤的信息,要是还想让他再来,就只能有人死上一死了。”
“老弟这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哥在这山谷里多休息几日。”
沈嗣勾唇,他一向胆大,行兵打仗靠的就是赌一赌。
“我明日出征后假装不敌,弃城而逃,将他引来山谷,你觉得如何?”
王崇古怀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兵行险招,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他知道沈嗣爱赌,却知道他赌的从来都是必赢的局面,没见他如此行事过。
“兵行险招,才是我的作风。”沈嗣垂着头笑眯眯的看着火堆:“再说了,不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了。”
“他武功高深,虽然打仗不怕武功高的,但是有一个他,我们很难把握到先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过来一掌,杀了或者伤了谁。”
“这种感觉太差,所以马向前,必须死。”
沈嗣语气平缓,话里却都是杀意。
王崇古点点头:“是,高手不可怕,可怕的是高手还是敌国将领。”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是他的肉盾,随时都会有人替他送死。”
“大哥说的是,”沈嗣语气不变:“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到时候我弃城而逃,大哥就让内应把我的逃跑路线放出去。”
“到时候我就在山谷里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崇古摸摸下巴:“那你这个计划,把我放在哪儿了呢?”
沈嗣笑眯眯:“小弟也不是故意要大哥抢大哥的战功,这不是小弟官职低微,想着挣点功勋给自家的小子讨个媳妇儿么?”
说着,他叹了口气,眼里笑意却是不变:“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尧儿如今有了心上人,我这做爹的也不能放着他不管。”
“你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王崇古拿着柴火棍在火堆里戳戳戳:“可别光想着攀高枝儿。”
“唔,”沈嗣摸摸下巴:“好像是我家小妹夫家的外甥女儿。”
“家里的姑娘个个知书达礼,亭亭玉立的。”
“哦,”王崇古的大拇指和食指叉开,摩挲着自己的脸颊:“那你家配得上吗?”
“……”
沈嗣笑眯眯:“你适可而止。”
“你这大老粗都寻得着儿媳妇,怎么我家就不行了?”
他啧啧两声:“好歹我二弟还是个文官,不像你家,识字的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
王崇古手指抖了抖:“想我琅琊王家,曾经也是文豪遍地,不过是现在家里崇尚武学,短了学识罢了!”
“怎么可能连字都不认识?”
“是吗?”沈嗣拿着树枝往地上划拉几下:“你看这是什么字?”
王崇古眯眯眼,斟酌半晌,嘴皮上下一翻:“山高?”
沈嗣笑,白牙微露:“念嵩。”
“哦,”王崇古也拿了一根树枝往地上划拉了两下,用树枝指了指:“那你看这个字念什么?”
沈嗣看着地上大大的死字,默默的离王崇古远了一点。
王崇古见他躲开,又拿着树枝往地上划拉了两下:“还有这三个,我真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实在是看不清,沈老弟替我念念?”
沈嗣啧啧两声,飘逸的逍遥王三个字落在土地上,泥浆的水渍像给泥巴镀了层金光,亮闪闪的。
沈嗣眨巴眨巴眼睛,甘拜下风:“弟乃武将。”
王崇古傲娇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柴火棍扔的远远的,又找了个担架安稳躺好:“好了,我装死,剩下的就交给你吧。”
“小弟遵命!”沈嗣喜气洋洋的站起来,拍拍王崇古结实的腹部:“不过,光这样可不行,还得让那几个探子真真切切的信了,给马向前传了信,咱们才能将计就计啊。”
王崇古拍开他的手:“我知道了,你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