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嗣的面色已经呈灰白色,他受伤太重,连脉搏都不能轻易探出。
木云面色凝重的将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又有些陈旧的布包。
布包被展开扔在地上,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
“将他的衣服剪了。”
木云说的干脆,王崇古立刻就拿了一把剪刀将盔甲的连接处剪开,又利落的把里衣撕烂,露出了沈嗣的胸膛。
“可以了吗?先生。”王崇古问:“要不要再剪一点?”
“不必了,”木云随手捻起一根扎在沈嗣胸口的正上方:“这就够了,你们去烧些热水备用,再将炉火点的旺旺的,不要让这屋里冷下来。”
不过几息功夫,沈嗣的身上就扎了不下十根银针。
“他的伤势太重,我得帮他把伤口缝合。”
木云垂着眸子观察沈嗣肩膀上的伤口:“外伤还好,主要是内伤。”
“等下我为他调制一剂丸药,喂他服下后,还需得你们谁替他运功克化。”
说着,木云从木霆手里接过了一个药瓶,从瓶子里倒出两粒丹药放进沈嗣嘴里,才细细为他缝合伤口。
元颢坐在一边,木霆为他重新上药包扎:“小公子,你这伤若再不好好养,怕是要留疤了!”
“你还未成婚吧?”木霆边忙边说他:“往后真娶了老婆,你这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难免新嫁娘嫌弃你。”
元颢被说的脸色一僵,斜眼悄悄看明玧的反应。
明玧正专心致志的熬药烧水,并没有注意这里的动静。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轻声开口:“那木先生可有祛疤的良药?”
“有的,小公子,有的。”
木霆从怀里摸出一个造型简单的瓷瓶:“上好的祛疤药,一抹不留痕,只要千金哦公子。”
元颢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给我来两瓶。”
木霆心花怒放,将银票好好收进怀里,又摸出一瓶将两瓶药一并放在了元颢手心里:“公子一定会肌肤恢复如初的哦!”
等木云为沈嗣包扎完伤口,刚刚喂下去的丸药也起了一点作用。
沈嗣的胸口略略有了起伏,面色也不如刚开始那般灰白,有了一些人色。
“刚刚喂他的药药力十分强悍,能强行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只是他身上的痛楚也会比平时厉害上百倍不止。”
木云细细叮嘱元颢:“等下我与木霆去做药丸,你和王将军两个在这里守着他,一定不要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或是伤害自己。”
“你且放心,本将军一定会好好看着他的。”王崇古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尽快去吧,这里有我们。”
木霆两个点点头,就背着药箱往另外一个大帐里走。
王崇古两人守在沈嗣旁边,不敢离开半步。
“王爷,你看,”王崇古扶在榻边:“沈嗣的手是不是在抖?”
“他额头上出了好多的汗,是不是开始疼了?”
“应该是,”元颢皱眉坐在王崇古旁边,也学着他看着沈嗣:“怎么抖成这样?真的没吃错药吗?”
“……”
王崇古沉默一瞬,伸手将沈嗣的双臂摁住:“王爷,你去找个手帕将他的嘴巴掰开塞上吧,要是他咬了舌头就不好了。”
元颢听话的走到一边,翻了半天才从一大堆衣物里找了一条帕子出来。
这帕子上有淡淡的墨香,也许并不是沈嗣的随身物品。
他一个习武的大老粗,从哪里整墨香出来?
元颢将帕子简单的叠了叠,一手掐着沈嗣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嘴巴掰开将帕子塞了进去。
沈嗣身上剧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不清。
他好似身处迷雾之中,眼前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正当他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墨香指引着他的前路,沈嗣踉跄着向墨香来处走:“华章……是你吗,华章?”
“华章,我是不是死了?”
“怎么在这里看到了你?”
窈窕的女子在红梅树下坐着读书,身旁有茶香四溢,香炉上白烟袅袅。
听到人声,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柔恬静的脸蛋儿。
“阿嗣?”
两人执手相看,华章伸手将沈嗣的头发别在他的耳后:“阿嗣,你不是在边关吗?怎么突然回家了?”
“是不是打了胜仗班师还朝了?”
“打了胜仗?还朝?”沈嗣摸着自己的头,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华章,我怎么看不清你了?”
女子蓦然消失,沈嗣面对着重新苍白的世界惊慌失措。
“华章——!”
他双眼猛地睁开,入目就是王崇古和元颢两张面孔。
“沈将军,你醒了?”
元颢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可看得清我是谁吗?”
沈嗣身上剧痛未消,双眼还有些呆愣迷茫。
木云和木霆坐在一边,木云撅着嘴哼了一声:“我就说吧,不会有事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心急!”
“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一眨眼就好了呢?”木霆也帮腔:“不过是发了会儿烧,出了会儿汗,抽了会儿筋罢了!”
“沉不住气!”
元颢默然,王崇古腾的一下站起来:“他昏迷了三日,这叫一会儿吗?”
木霆被噎了一下,垂着头不敢说话。
木云却不肯罢休:“沈将军内伤太过严重,若是药力不够,救不回来又怎么办?”
“本长老自有分寸!用不着你这莽夫管。”
明玧见两个老头一个比一个嘴硬,只好站在中间调停:“好了,大家这两日都辛苦了,沈将军刚醒,还得静养一段时间呢!”
木云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跟王崇古吵嘴,王崇古也重新坐回榻上,他也知道木云救人功大于过。
可若沈嗣死于药力太强,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老东西!你也太莽撞了!”
王崇古出口就骂,沈嗣被喷了一脸口水。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王崇古脸上:“你是谁?”
“看起来好熟悉,可我却想不起来了。”
沈嗣的话惊了一屋子的人,王崇古心里一滞,对木云的怒气又高了一层。
他拔高音量,对着木云气道:“你这毒医!是不是将他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