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泽站在城楼之上，耳边风声交缠着战鼓声向远处飘扬，他的儿子与自己的伙伴们在战场上厮杀，浑身浴血，怎么不算国之栋梁呢？
他坐在城楼之上，长随替他搬来一架古琴，琴尾微微受损，却也能看清楚琴身上的鹤鸣二字。
鹤鸣古琴，乃是四大名琴之一，这是先皇对林家的恩赐。
林承泽一直带在身边，此刻也忍不住想为三军奏上一曲。
指尖拨动，古琴的声音铮然，如水波般向外荡开。
“破阵曲，”崔文锦会心一笑，手中的长剑更加凌厉：“林大人，真是好雅兴。”
王榭同样听出了这琴音，他心下感慨林大人如此心大，就看到自己大哥硬接了宋惜辰一掌，身体倒飞出去。
他面上一白，将马向前的剑挑开就往大哥处走。
林殊也时刻注意着他们的情况，此刻见王榭离场，就凑过来替沈尧挡下几支暗箭。
“你别管我，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沈尧目光狠辣：“这老匹夫我自己也能打。”
“王榭去了，用不着我，”林殊声音清朗，又提剑打开马向前的进攻，温柔叮嘱：“专心。”
沈尧抿唇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多谢了，阿殊。”
林殊听了一顿，差点被马向前一掌拍死。
“不是，你别拖我后腿！”沈尧和马向前对了一掌，感觉手心和手臂都麻麻的。
他语气嫌弃：“得得得，你要不回去睡觉吧。”
“这是什么话！”林殊气恼：“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说这种肉麻的话，我能发呆吗？”
他嘴上不停，手上的动作也快。
两个人的配合说不上天衣无缝，也算得上心有灵犀。
林殊向左打，沈尧就往右打，两个人的武器总是奔着相反的方向攻击，搞得马向前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合适。
他脚下步子挪动，脑门上略微出了一些薄汗，手上的剑也有些打滑。
当真是后生可畏。
那边王权被击退，宋惜辰哈哈大笑：“毛头小子！也不是什么难搞的货色嘛！”
“拿命来！”
他知道王权是这元军的“龙首”，若是群龙无首，怕是他们会溃不成军，变成一团散沙。
到时候，他的大军就可以踏平徐州城，胜利还朝了。
宋惜辰进攻的动作愈发迅速，因着这小小的上风，选择乘胜追击。
王榭原本想要放下兄长迎战，却被大哥偷偷捏了一下后腰：“退。”
他短暂的下令，王榭动作一顿，改进为退，轻盈的躲避宋惜辰的进攻。
王权心里无语，低声：“要狼狈。”
王榭抿唇，假装脚下一崴，十分狼狈的倒退了几步，神色也慌张起来。
宋惜辰不疑有他，拿着剑步步紧逼，等马向前注意到他的动作时，想提醒已经晚了。
“小心有诈！”
他只能大声提醒，可宋惜辰对他的话却嗤之以鼻。
宋惜辰轻蔑的瞥了一眼马向前的方向，微微上扬的眉好像在说废物二字。
马向前被气的一噎，目光放在黑洞洞的徐州城门时，内心里升腾起让他灵魂都有些战栗的恐惧。
那样的火，那样的巷战，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宋惜辰不理解他的恐慌，他对胜利势在必行。
大将军将剑高高举起：“追击！将元军通通杀光！”
宋惜辰声音里带着凶狠，将他孙儿重伤，整个徐州城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权受伤，对元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们步伐凌乱，争先恐后的往城门里涌。
林承泽在城墙上奏的破阵曲，倒像是为了陈军而弹。
铮铮琴音中，陈军愈发狂妄，追在元军身后冲进了徐州城内。
乌泱泱的大军涌入城门，关卡两旁沙袋高高隆起，一时之间也不好四散去追。
大军拥挤在城巷之中，熟悉地形的元军钻进小店、胡同，通通消失了踪迹。
宋惜辰策马进来，就看到陈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马向前见他们冲的义无反顾，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想从沈尧手下脱身，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林殊啧啧两声：“阿尧，看来马将军确实是看不上咱们，跟咱俩打架还有空发呆呢。”
他语气轻松，心里却紧张的很。
眼下陈国占了上风，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了城内，怕是等下他们要完。
沈尧不管那些，他只觉得林殊吵闹。
“闭嘴，打他！”
言简意赅，林殊只能听从。
马向前分身乏术，如今心不在焉，终于被沈尧抓到机会，跳起来就将枪刺进了他的左胸。
沈尧面上一松，微微有了一些笑意：“这一枪，是送你的。”
马向前捂着左边后腿两步：“卑鄙小儿！趁我不注意就伤我至此。”
“老匹夫，打不过就回家睡觉！”林殊撇嘴：“战场上，打的就是你这种不专心的！”
林殊边说着边将剑往前一送，马向前的手臂上又多了一条伤口。
马向前本来就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人旺盛，如今再加上受伤，更是雪上加霜。
沈尧不是君子，他是趁人病要人命的狠辣角色。
“你已经受伤了，接下来，就是送命。”
公子银甲上溅满了血花，墨色长发和红色披风随着寒风齐齐飘动，手上的长枪挂着血色，如同地狱修罗站在马向前面前。
“你能坚持到现在，全是为着我还年轻。”沈尧下巴向上一扬：“若给我五年，十招之内，我必定解决你。”
马向前哈哈大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五年后，我是否还活着，都不是定数。”
“沈尧，你错了。”
他将长剑一甩，亦有些大将军无畏生死的洒脱豪气：“你能坚持到现在，才是因为你还年轻。”
“十年之前，我杀你，单手足矣。”
一瞬间，大雪纷飞。
马向前像是被沈尧激发了斗志，也像是油尽灯枯前的最后一搏。
他举着长剑坚定的伴着风雪冲向了沈尧。
林殊还想动作，却被沈尧伸手拦了一下：“他不行了，你去帮王二哥他们。”
“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