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内宅里突然叫大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连带着卢家老太爷老夫人都被吵了起来。
卢老太爷以前也是官居尚书，如今年迈，女儿早逝，儿子又不争气，所以辞了官就带着夫人儿子远离了朝堂，往他老师的老家徐州来了。
朝廷里，除了他这个女婿，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二老被丫鬟长随扶着，缓缓走到了郑家暂住的院子。
还没踏进屋，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摔东西。
卢家的儿媳是徐州本地的商户，她扶着胸口：“爹，咱们这亲戚怎么这么不好相与？哪有跑到人家家里吵架的。”
她边说边看自己丈夫，想让他也说两句。
只是卢森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尤其是这种时候，让他说话，更是做梦。
卢老太爷睨了儿媳一眼：“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为了韩玉过来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有个尚书参加传家的婚宴，也是为他添些脸面，”卢老太太拉住儿媳的手：“你且忍忍，有韩玉在，咱们也要看着韩玉的面子。”
梁仓满听了只好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快，老老实实的扶着婆婆往院里走。
林殊几人看着郑韩玉离开，都有些沉默。
王榭走近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林大人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要不然你去问问林大人，能不能找到郑小姐祖父家在哪里住着？”
“是啊，表哥，”明琅有些哀怨的看着林殊：“平时里看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想不出办法帮帮郑小姐吗？”
她抿唇：“还是说，你连她娘亲姓什么都不知道？”
林殊被问的噎住，他一个男人，怎么打听她娘亲姓什么？这成何体统？
他抓抓后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听郑兄提过，他祖父是上一任礼部尚书来着。”
王榭叹了口气，他家是武将，一向和文官不怎么熟悉，上一任的礼部尚书姓什么，怕是得问家里的长辈了。
沈尧老神在在的：“姓卢。”
他说的肯定，倒是让大家有些侧目。
看到大家的眼神，沈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姑姑……你们知道的，她一向喜欢和我娘八卦。”
“当时郑大公子和卢夫人接连去世，她们还特别唏嘘了一番……”他咂舌：“尤其是新夫人进门后，竟领回来一个只小一岁的二小姐，那两个月，我娘和我姑姑只要是凑在一起，都在聊他们的家事。”
林殊挑眉：“我娘怎么不和我爹说？”
沈尧撇嘴：“你能时时刻刻跟在他们身边？”
“我倒觉得姑姑肯定会天天跟姑父说，还要他再三保证没有什么外室私生子之类的。”
沈尧猜对了，林承泽对卢家的事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如数家珍了。
一众小辈出门过个生辰，结果回来就眼巴巴盯着他等着他分享八卦，林承泽还怪窘迫的。
经过亲儿子的提醒，他又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一年。
沈玉儿每日里忙着奔走在各个官眷圈子里打听消息，晚上还要总结一下跟林承泽讲上一遍，再揪着他的耳朵让他保证绝对会对林殊林途几个好，哪怕她死了，也要为林殊兄弟几个找一个好的后母。
林承泽每每都打她的手臂不让她说这么晦气的话，先是抓着娇妻的手臂拍着木头呸呸呸，再举着手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做这么丧良心的事。
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对郑家的事了解的十分清楚，所以连带着对郑大人都不能直视了。
“卢大人曾经就是礼部尚书，如今郑大人也是，”林承泽说的十分直白：“若是没有卢大人，也许郑千业顶天是个六品的礼部员外郎。”
“卢尚书老年得女，一向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郑千业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又了解此子为人，能让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婚，卢尚书自然是十分欢喜。”
林承泽语气平淡：“知人知面不知心，卢小姐和郑大人结婚数载，育有一子一女，本该阖家幸福，卢小姐的身子却越来越差，连带着也没有精力照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直到那年，鹊山上突然来了一窝穷凶极恶的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边的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动荡，也一时没有办法。”
“郑大公子为着母亲的药引出京，没想到遇到了百姓被人打劫……”
林承泽说着，荣明琅有些疑惑的问：“不是说是出去打猎么？”
林殊也想问这个问题，林承泽听了摇摇头：“当年说什么都有，郑大公子已逝，无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城去，还正好遇到了那一窝匪徒。”
“后来他死了，卢夫人一时受不住，也跟着去了，只留了郑小姐一个。”
“郑大人迎了新夫人进门，当天还带了一个女孩儿，说是郑大人与卢夫人的二女儿，当时走丢了被夫人捡了养着……”他越说越想笑：“因为新夫人有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虽然当时大家觉得过于荒诞，却也有人信了。”
“这二女儿和新夫人长的一模一样，却硬说是卢夫人的孩子，郑大小姐不认，就被随便指了一门婚事，让她嫁给大她二十岁的鳏夫，郑大小姐不肯，带了自己的丫鬟连夜跑回了外祖家，郑家的事才逐渐从京城官眷嘴里淡出去。”
林殊惊的不行：“大二十岁的鳏夫？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新夫人娘家的哥哥，说是善良可靠的可怜人，只缺一个贴心的娘子，”林承泽看看林殊，回答他的疑惑：“你从前与郑大公子郑大小姐相熟，为此还哭了好多天，后来发热昏厥，醒了反倒是把这件事忘记了。”
林殊后退两步，他抿唇：“当初路上多有劫匪，这一路这么远，韩玉两个女子，得吃了多少苦才能走到徐州城？”
林承泽轻咳两声：“你娘心善，给她们送了辆马车。”
“这些事，也都是郑小姐告诉你娘亲的。”
林承泽想到那个夜里，自己与沈玉儿路过郑家，抬头就看到两个姑娘灰头土脸的从高墙上冒出两个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