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颢垂下头,他有些不服气道:“皇兄,明珠嫂子是不会让你伤我的。”
元璟被他说的无语,眸子里怒气消散大半:“沈尧的伤势怎么样了?”
“看起来很差,”元颢说罢,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元璟扬眉道:“皇兄,我提醒你一下,要是你对他起了杀心,荣二小姐和你之间,就会隔一个四小姐了。”
皇帝身世的秘密,这件事,只有死人才能保守。
“你刚刚有句话说的很对,”元璟站起身,微微抬起下巴,气势一瞬间变得凌厉:“朕是天子。”
“谁生了朕,谁就尊贵,而不是朕从谁的肚子里钻出来才最尊贵。”
他身姿挺拔,墨色绣金龙纹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高贵威严不可侵犯。
这明明是极具威压和挑衅的一句话,元颢听了却是笑了。
他开怀的站起身单膝跪在元璟身前:“是,兄长。”
“你是元国的陛下,谁生了你,谁才尊贵。”
“臣弟,会永远追随陛下。”
他虔诚的垂下头,态度十分恭敬,元璟为他的话感到高兴。
遂大方的摆了摆手道:“既然你对朕诚心诚意,朕也不是小气的人。”
“就为你和明慧县主赐婚吧,”元璟轻轻唔了一声:“排在朕和明珠后边儿。”
元颢大喜,拱手谢:“皇兄万岁!”
子时,元璟仍然坐在书房里看奏折,烛火忽明忽暗,德全将灯芯挨个拨了一遍,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陛下,奴才给您添些茶吧。”
“不必。”
元璟垂下头,随手拨了一下手边的灯芯,火苗晃晃悠悠的,连带着他投在墙上的影子都动起来。
借着灯光,他又看到了元颢带来的那封信。
信纸看起来破旧泛黄,却被人保存的很是完整。
“德全……”元璟突然开口问:“你在宫里久了,可听过一个姓苏的妃子?”
“姓苏的妃子?”德全被问的突然,惊的身子抖了一下:“奴才知道。”
“宫里可有她的户籍档案?”
“这个没有,”德全抿唇笑:“陛下有所不知,这妃子已经去世许久了,当时陛下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呢。”
“去世也应该有留档才对,”元璟挑眉:“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是,说起来也是惨,”德全叹了口气:“这妃子也是个可怜人。”
“她进宫晚,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时候太后娘娘和贵太妃两虎相斗,恩宠也是旗鼓相当,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姑娘,进了皇宫,就犹如幼童行于闹市,谁都能欺负她一下,连宫女太监都不给她好脸色。”
“时间久了,她在宫里的日子越发艰难,连衣服都要自己缝补清洗。”
“机缘巧合之下,她遇到了醉酒的先皇。”
德全感慨:“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一夜,她竟然怀了个孩子。”
“要知道,当初的皇宫里妃子数量不少,孩子却一个都没有。”
“好好的皇宫突然来了一个有孕的,就像油锅里滴了水进去,大家算是炸了锅了。”
“先皇注意到了这个生活艰难的女子,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经常去她宫里陪她用膳,一来二去,陛下对她也有了些真感情。”
“妍妃出身书香世家,平日里喜欢看书下棋,偶尔也陪陛下讨论些国事,一时之间也算是风头无两,宫里头一份的恩宠都落在她身上。”
“只是好景不长,”德全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不过三个月,太后娘娘查出了身孕,太医细算下来,竟然同样怀了将近三个月。”
元璟半阖双眼:“这么巧?那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您啊陛下,”德全喜滋滋的:“太后娘娘有孕,陛下高兴的很,不仅大赦天下,还开仓放粮为您祈福。”
“那个孩子呢?”
“啊……”德全丧着脸:“那个孩子没生下来。”
“太后娘娘有了身孕,胃口变得极为不好,她总吃不下东西,就算是勉强吃上一点,也会吐出来。先帝心疼她,常常去太后娘娘宫里守着,时间久了,什么贵太妃啊妍妃啊,就都被抛之脑后了。”
“妍妃娘娘因为这个吃了许多醋,还闹到了先帝面前,她口口声声控诉先帝不疼爱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对着先帝诉说思念之情,先帝却……”
“却说她身强体壮,吃嘛嘛香,不像太后娘娘什么也吃不下,所以这个时候,先帝要多陪陪太后娘娘才对。”
德全苦着脸:“后来妍妃娘娘就不肯吃东西了,她执拗着非要先帝陪她用饭,否则就不肯吃东西,可先帝不仅不心疼她,还更加冷落了。”
“她也是个有骨气的,竟然真的一口也不肯吃,硬生生饿到带不住孩子,就这么流产了。”
“孩子流产了?”元璟反问:“有人见过吗?”
“这倒没有,”德全诚实摇头:“这都是奴才听说的,两位娘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宫都知道她怀了先帝第一个孩子,知道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却没有福气将这孩子生下来。”
“为着这事儿,好多奚落过她的奴才宫人不知道有多怕她秋后算账,结果妍妃娘娘是个好人,不仅没有为难我们,奖赏起来也很大方。”
德全抿唇:“她小产那天,半个皇宫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先帝仍旧不肯见她一面,还因此彻底将她冷落了起来。”
“直到太后娘娘生产当日,妍妃娘娘就……投湖自尽了……”
“她死的突然,先帝觉得她是故意寻太后娘娘晦气,故而连妍妃娘娘的痕迹也不肯留,将她的留档烧的干干净净,”德全心有戚戚:“时间久了,现在知道她的人都少的可怜了。”
元璟边听边看着手上的信,里面记录的故事和德全讲的大差不差,只是没有人小产。
太后假孕,抱了妍妃的孩子过来据为己有,事后还狠心杀母,连一丝希望也没有留给妍妃。
那个叫苏妍的女子,就这么安静的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初一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