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头逐渐高升,荣家的马车渐渐远走。
元颢看着视线中心的小黑点开口:“皇兄,你真的舍得这么久不见荣二小姐?”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会,”元璟斜眼看他:“陈国的人快到了,我不让你离京,心里可怨我?”
元颢眉头微微一动:“怨什么?”
“你是我哥,我陪着你是应该的。”
元璟眉心狂跳,咬牙切齿的叮嘱:“你留京不是为了陪我,是你作为宁王殿下的职责。”
元颢撇撇嘴:“是……”
他微微抬着下巴,语气有些戏谑轻佻:“本王知道了,陛下。”
最后两个字尾音拉长,喊的元璟拳头痒痒的。
兄弟二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汇聚在一起,分不清、也离不开彼此。
“大哥,快到小弟的忌辰了,咱们是不是要提防着……”
荣家老宅里,荣家老二在大哥凶狠的目光下噤了声,他大白天的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话。
“二弟说的哪里的话,”荣家大嫂是个狠角色,她笑眯眯的给荣老二倒了杯茶:“我家老爷行的端坐的正,要提防也不是老爷提防不是?”
茶杯砰的一声砸在桌上,茶水在杯子里晃了晃,差点倾泻而出。
荣家的族亲聚在一起是为了商量派谁去给荣北辰祭拜扫墓,不是来看荣家几个堂亲在这里装腔作势的。
老族长咳嗽一声:“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眼下有眼下的事需要考量,你们兄弟两个,也不值得为了小事儿在这儿吵架。”
“族长哪里的话,我们兄弟两个关系亲密,从来没有红过脸的。”荣家老大是个笑面虎,他露着一口白牙笑:“我家那个小堂弟,家里子嗣不丰,只他一个男丁就算了,娶了媳妇儿连续生了四五个也不见有个带把儿的。”
荣家老大语气惋惜,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幸灾乐祸:“留了这么多烂摊子,多亏了我和老二替他操扯。”
他自豪地拍拍身边健壮的儿子:“要不是有我家小儿,连个祭拜上香的人都没有。”
“真是可怜人。”
荣家老二连连点头:“就是,大哥每年打理他那些东西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结果还有那起子白眼狼,反过来怪我大哥!”
他说的自然是林宝女母女几个,在他看来,她男人死了,家产就是他们荣家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女人做主?
“你可想过,要是今年林家的那妇人领着孩子们回来了,你要如何安置他们?”
荣家族长曾受过荣北辰的庇护,打心里想要帮他护一护妻女。
若当初他能早知道一些时间,也许还能替她们留下一些家产。
想到此处,荣家族长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了那些真金白银,亲兄弟也可以一抹脸皮变成豺狼虎豹。
更何况是这些堂亲呢?
“回来?”荣家老大嘲讽一笑:“那也要回得来才算!”
他抱着手臂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族长,要我说,我们这支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这身强力壮的,二弟也有空闲,我们两家就能把荣小弟的事儿办的妥妥当当的,”荣家老大拍拍胸脯:“你都放心好了。”
“我也知道,小弟曾经对你有过恩惠,”他笑的意味深长:“要想还他这份恩情,不如给我们兄弟两个行些方便。”
“反正他们家已经绝后了,不是吗?”
荣家大嫂柔声接话:“官人说的也不全是,按理来说,咱们家小儿替小弟披麻戴孝,又替他扫墓祭祀,就算是他的后了。”
“要我说,不如就将小儿过继到幺弟家吧,也好给他留下一支香火,免得这书香门第后继无人啊。”
荣家大嫂一身浅棕色棉衣,手臂间搭了一条淡黄色的披帛,穿着看着简单大方,笑容也十分和煦,嘴里的话却恶毒的很。
“大嫂说的对,”荣家老二连连点头,他不顾老婆的阻止站了起来:“本来小弟家里就没个男娃,白留了这么多家产,难不成就放在这儿任它们烂了破了没用了?”
“不如咱们一起分分,拿了各自的份儿回家去吧。”
他话说的太直白,将荣大气的不轻。
若他真的想跟其他人分一杯羹,还能偷偷的买卖土地财产不成?
荣家大嫂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稍稍沉下脸来:“二弟这话说的不对,小弟的家产咱们都细细点过,若换成银钱,想要还清曾经借咱们的束修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能放坏了放旧了?”
“二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她轻飘飘的看了荣二一眼,吓得荣二一个激灵:“是是,是,大嫂,是我说错了。”
他甩甩头,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身边的荣二媳妇儿恨铁不成钢的偷偷拧他,这一副不争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荣大嫂子是他亲娘呢!
“我看不必,”荣家族长摇摇头婉拒:“人死如灯灭,他既然命里没有儿子的缘分,你给他也是多余。”
“万一影响到你家小儿也是不好,”他语焉不详:“我曾听得道高僧说过,有些人命里该没有的,别人硬要给,也还是没有。”
“曾经有一户富绅,家里十几个女儿,娶了十几个小妾也不得一个男丁,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从人家家里抱养一个男娃儿,看能不能带来些子孙的福气。”
“可事实并不如他们期待的那样,”荣家族长叹了口气:“这同宗的男孩儿到了他们家里,不是高热不退,就是惊厥昏迷,不到十日,竟是要养不成的样子了。”
他面上沉重,语气也十分怜惜:“后来这富绅去庙里请了一卦,原来是他命里无子,命格又硬,竟克的那孩子也要活不成了。”
荣家族长说罢看着荣家老大语气意味不明道:“也不知道你家幺弟命格如何,难不成真要用你儿的命去赌他家的香火?”
“要我说,若散尽家财能换一个亲生儿子,那富绅一定是一百一万个愿意……”
“只是不知道,若搭上亲子的性命,咱们老百姓能不能担得起这样的万贯家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