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睁开眼，驾驶舱的应急灯还亮着，光线似乎更暗淡了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下那层因为灵力彻底枯竭而显得黯淡无光的色泽，好像……恢复了一丁点极难察觉的润泽？他凝神内视，经脉里那可怜巴巴的一小洼“灵力水渍”，确实比之前大了那么一圈，大概从“水洼”边缘向外蔓延了半毫米。
嗯，进度喜人。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再吸个百八十次，就能恢复到能搓个基础火球术的水平了。前提是那“种子”晶体够用，而且自己不会在过程中因为能量冲突或者碎片暴走先把自己搞死。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奥里克还是那个姿势，像尊门神。猴子则趴在操作台边缘，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在强打精神盯着数据。老瘸子和钉子也在各自的岗位上打盹。只有卡恩，依然保持着那种介于休息和警戒之间的状态，背脊挺直，左臂银光完全内敛，但偶尔会极轻微地转动一下手腕，仿佛在习惯那临时固定装置的束缚感。
就在这时，猴子面前那个之前播放过“遗志协议”录像、后来又暗下去的老旧显示屏，忽然又“滋啦”一声，自己亮了起来。
“我靠！”猴子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又来？！”
奥里克的手瞬间按上了武器。卡恩也立刻睁眼，目光锐利地投向屏幕。
屏幕没有出现图像，只有一行行绿色代码般的文字快速滚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仔细看，这些文字并非乱码，而是某种极度精简的数据流，似乎在……自检？或者传输？
“它在干什么？”奥里克低声问，枪口已经若有若无地对准了屏幕。
“我看看……”猴子强行镇定下来，手指在旁边的终端上快速敲击，“它在……读取中央数据链里那个加密包！就是之前‘遗志协议’上传的那个！它在解包！速度好快！我的天，这破屏幕的处理器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阻止它！”奥里克当机立断。
“不行！底层权限被锁死了！它在调用飞船备用能源池的算力！这……这不合逻辑！这破船的硬件不可能支持这种解码速度！”猴子急得汗都出来了。
李默盯着那快速滚动的屏幕，眉头紧皱。他能感觉到，那屏幕散发出的波动，和之前“遗志协议”那种带着偏执“遗志”的感觉不同。更……纯粹？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执行程序，正在完成某个被预设的最后指令。
“等等。”他抬手制止了奥里克准备物理破坏屏幕的动作，“先看看它要‘吐’出什么东西。”
数据流滚动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屏幕上的文字骤然停止。然后，所有绿色字符如同退潮般消失，屏幕中心浮现出一行清晰、稳定的帝国哥特语文字：
【“信天翁”Gx-1138号最终数据包解压完成。】
【内容概要：舰船结构强化方案（基于“静寂”能量兼容性改造）、星域异常现象记录（附坐标与能量特征分析）、船员最后观测日志（加密等级：高）。】
【警告：本数据包解锁后，舰船自主维护协议“归巢本能”将激活。目标地点已设定：最近的人类可居住\/补给据点（“徘徊者前哨”）。航行模式将优化。】
【祝好运，后继者。愿人类的探索之光永不熄灭。】
文字停留了五秒，然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这一次，连那个暗红色的指示灯也熄灭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与此同时，整艘飞船传来一阵低沉的、与之前咳嗽声截然不同的嗡鸣。引擎的震动变得平稳、有力，虽然依旧能听出老旧，但那种随时要散架的感觉减轻了不少。驾驶台上几个原本一直闪烁不停的故障指示灯，也接二连三地熄灭了。
“生命维持系统效率提升15%！”猴子看着终端读数，目瞪口呆，“重力模拟稳定！局部破损处应力分布被重新计算优化了！这……这船在自己修自己？不，是在根据那个数据包里的方案，进行临时的能量通路优化和结构补强！”
“归巢本能？”奥里克咀嚼着这个词，“所以，它现在是真的‘一门心思’要带我们去前哨站了？不会中途再拐弯去什么鬼地方？”
“从协议逻辑看，是的。”猴子检查着导航系统，“目标锁死在前哨站坐标，航行算法也更新了，避障效率估计能提升。这……算是售后服务？还是临终托付？”
李默听着飞船平稳了许多的嗡鸣，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不再那么令人心慌的震动，心里有些复杂。
这艘古老的“信天翁”，在生命的最后，不仅记录下了灾难的真相和坐标，还留下了一份基于自身惨痛经验得出的“改造方案”和“星域异常记录”，并在检测到携带同源能量的后继者后，用尽最后的力量，优化自身，执行“归巢”指令，试图将后继者送到一个可能安全的地方。
有点悲壮，也有点……死板得让人不知该吐槽还是该感慨。
“至少，剩下的航程能舒服点。”李默最终说道，算是给这事定了性，“猴子，那个‘星域异常现象记录’和‘船员最后观测日志’，能导出来吗？特别是日志，高级加密的那个。”
“正在尝试传输到我的移动终端……成功了！”猴子看着自己终端上新增的两个加密文件，“记录文件可以直接打开，日志文件需要额外解码，需要时间。”
“先看记录。”李默说。
猴子点开名为“星域异常记录”的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坐标和简短的描述，时间跨度似乎很长。许多记录已经因为年代久远和数据损坏而模糊，但仍有一些能看清。
“……坐标xxx，检测到周期性‘现实脆化’现象，疑似古圣遗迹或亚空间薄弱点……”
“……坐标xxx，观测到大规模‘灵能沉寂区’，无任何亚空间背景噪音，持续时间为标准泰拉月，原因未知……”
“……坐标xxx，接收到来源不明的规则性信号，疑似非人类智能构造，信号内容与‘数学素数’及‘几何完美’相关，带有轻微感官愉悦诱导特性……”
看到最后一条，李默眼神一动。数学、几何、感官愉悦……这组合，有点那“乐子神”手下那些追求极致完美和感官刺激的教派或恶魔的味道。而且，这条记录的时间戳，似乎就在几年前，并不算太久远。
“把这个坐标和描述重点标记。”李默对猴子说，“还有，记录里所有提到‘感官’、‘艺术’、‘完美’、‘愉悦’等关键词的条目，都单独列出来。”
“明白！”猴子立刻操作。
奥里克在一旁听着，脸色凝重：“李修士，你是觉得……”
“觉得可能有‘玩艺术的’疯子，在这片星域也有窝点或者活动痕迹。”李默没什么表情，“提前知道疯狗喜欢在哪儿撒尿，总没坏处。”
他话音刚落，蜷缩在铺位上的马库斯·莱恩，身体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这次他没有说完整的句子，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紫……画布……颜料……渴……”
紫？画布？颜料？渴？
这指向性简直不能更明显了。那位“乐子神”，或者其麾下的什么东西，不仅“看”过来了，可能还在进行某种“创作”或者“收集”？而“渴”……是渴望新的“颜料”？还是渴望卡恩这种特殊的“色彩”？
卡恩的左臂，那内敛的银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马库斯的方向，眉头又蹙了起来，低声说：“烦。很多……细细的线，想缠过来。”
细细的线？李默想起之前感知到的、那道妖异的紫粉色光泽。看来，卡恩的“秩序静寂”体质，对那种追求极致感官和完美的混沌力量，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以至于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触手”。
“能‘切断’那些线吗？或者让它们‘找’不到你？”李默问。
卡恩沉默片刻，似乎在尝试。他左臂的银光更加内敛，几乎完全消失，连那冰冷的“存在感”都降低到了最低。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如同舱壁上的一个固定部件，毫无生机波动。
“……断了。”过了一会儿，卡恩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费神。要一直……‘装死’。”
装死。很形象的描述。主动降低自身所有能量和存在感特征，让对方失去目标。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一直维持。”李默说，“平时保持最低调就行。真正要‘钓鱼’的时候……再说。”
他这话说得平常，但“钓鱼”两个字，让奥里克和猴子都看了他一眼。李默没解释，他们也默契地没多问。有些事，心照不宣。
猴子继续解析那份加密的船员最后观测日志。进度缓慢，但总算在飞船引擎持续稳定的嗡鸣声中，破解出了第一段有效信息。
“日志开头部分……是常规的科考记录。但靠近出事时间段……他们提到，在误入‘静寂’能量泄露区前，曾在常规航线上，接收到一段奇怪的、广域广播性质的灵能讯息。”
“什么内容？”
“讯息很模糊，被严重干扰。但核心词汇反复出现……”猴子看着屏幕，缓缓念道，“‘……盛宴……将启……诚邀……敏锐之眼……与……纯净之皿……共绘……新章……’”
盛宴？敏锐之眼？纯净之皿？共绘新章？
李默眼神沉了下来。这措辞，这调调……
“广播来源能追溯吗？”奥里克问。
“日志里只记录了一个大致的反向方位，指向……太平星域深处，靠近朦胧星域边缘的方向。没有精确坐标。”猴子回答。
太平星域深处……和奥瑞坎的“静默深渊”以及那个“艺术信号”坐标的大方向，似乎有重叠区域？
李默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座椅扶手。
一份来自古老科考船的“售后服务”升级包，让破船变稳了。
一份星域异常记录，里面可能有“乐子神”活动痕迹。
一段加密日志，揭示了一次神秘的“盛宴”邀请广播。
再加上马库斯和卡恩持续接收到关于“乐子神”关注的信号。
所有这些碎片，似乎都在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潜在的危险源。
“前哨站……”李默低声自语，“希望那里的‘耳朵’够灵，能听到更多关于这场‘盛宴’的风声。”
他看了一眼舷窗外。星空依旧黑暗，但远处，已经能隐约看到一片由无数微小光点组成的朦胧光晕。
“徘徊者前哨”，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