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坐在病房的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辉子的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她轻轻摸了摸嘴角的火疖子,一阵刺痛让她皱了皱眉。
昨晚又没睡好。自从辉子出事以来,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这样度过的。护工临时有事请假,新找的要明天才能来,今天只能自己一个人照顾辉子了。
她起身走到病床前,熟练地检查着辉子的各项指标。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这些数字她早已烂熟于心。手指轻轻抚过辉子消瘦的脸颊,心里一阵酸楚。往日那个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如今却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孩子。
辉子,今天我们要自己加油了。她轻声说着,拿起毛巾开始给辉子擦脸。温热的水浸湿毛巾,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管线,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擦完脸,她开始帮辉子活动四肢。医生说每天都要做被动运动,防止肌肉萎缩。她握住辉子的手,从指尖开始,一节一节地按摩,然后是手臂、肩膀。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却从不觉得厌倦。
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小雪一边按摩一边说,你带我去吃了那家小面馆,结果你把自己的面打翻了,溅了一身汤。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湿润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小张探头进来:小雪姐,我来给辉子换药了。
谢谢你小张,这么早就来了。小雪抹了抹眼角,让开位置。
应该的。小张熟练地操作着,对了,食堂今天有皮蛋瘦肉粥,我记得辉子哥以前最爱吃这个。
小雪眼睛一亮:真的?那一会儿我去给他带一份,虽然他现在吃不了,但我可以替他尝尝味道。
换完药,小张离开后,小雪继续着日常护理。她拿出梳子,轻轻梳理辉子的头发。他的头发长了不少,黑发间已经能看到几根银丝。这45天,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像是过了半辈子。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剪头发好不好?她轻声说,就找小区门口那家,老板手艺可好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病床上,给辉子苍白的脸色添了一丝生气。小雪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洒进来。
今天天气真好,辉子。她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郊外踏青吧。你总说工作忙没时间,这次可不能再找借口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这45天里,她对着昏迷的辉子说了无数的话,从回忆往事到规划未来,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医生说多说话对唤醒昏迷病人有帮助,她就一刻不停地讲,讲到嗓子沙哑也不停。
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护工中心打来的,说明天的新护工因为家里突发状况可能要推迟两天才能来。
挂掉电话,小雪深吸一口气。嘴角的火疖子隐隐作痛,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走回病床边,握住辉子的手。
没关系,我们再多坚持两天。她轻声说,你看,连护工都知道你很快就要醒了,所以不着急来呢。
病房里的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无声的陪伴。小雪拿起床头的相册,翻到他们去年旅游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辉子站在海边,笑得那么开心。
等你醒了,我们再去一次海边好不好?她抚摸着照片,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把防晒霜弄进你眼睛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雪忙前忙后地照顾着辉子的一切需要。喂水、翻身、按摩、擦身...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细致入微。虽然疲惫,但她从不觉得这是负担。
傍晚时分,主治医生来查房。检查完辉子的各项指标后,医生拍了拍小雪的肩膀:指标很稳定,你照顾得很好。
他会醒来的,对吧?小雪问出了这45天来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医生点点头: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但我们要保持希望。你做的这些,对他都很重要。
送走医生,小雪坐在床边,握着辉子的手轻轻哼起了歌。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咖啡厅里放的一首老歌。哼着哼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疲惫终于战胜了意志,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起初她以为是做梦,但那触感越来越明显——辉子的手指,正在轻轻地回握她的手。
小雪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辉子的眼皮在微微颤动,虽然还很轻微,但确实是这45天来第一次出现的动作。
医生!护士!她激动地喊着,同时紧紧握住辉子的手,辉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小雪啊!
当医护人员匆匆赶来时,小雪已经泪流满面。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看着病床上那个正在努力睁开眼睛的爱人,觉得这45天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窗外的夕阳将整个病房染成了金色,就像他们即将迎来的新生活一样温暖而充满希望。
辉子的眼皮颤抖得更加明显了,像是蝴蝶破茧时挣扎着要展开翅膀。小雪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她紧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瞳孔对光有反应了!医生举着小手电筒,声音里带着惊喜,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护士们忙碌地调整着各种仪器,病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小雪被挤到了一旁,但她丝毫不介意,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一刻不离病床。
血压升高了...心率也在变化...护士快速记录着数据。
就在这时,辉子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像是被强光刺痛一般。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在小雪耳中却如同惊雷。
辉子!她再也忍不住,冲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
辉子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蜷缩了一下,虽然力道很轻,却像是一股暖流直击小雪心底。医生示意她继续说话,保持对病人的刺激。
还记得我们养的那只橘猫吗?小雪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它现在可胖了,每天蹲在窗台上等你回家...你答应过要带它去绝育的,可不能食言啊...
辉子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这次幅度更大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医生轻轻托起他的头,用棉签沾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别着急,慢慢来。医生温和地说,你已经昏迷很久了,需要时间恢复。
病房里的气氛既紧张又充满期待。小雪感觉到辉子的手在她掌心里越来越有力,不再是之前那种软绵绵的状态。她低下头,把脸贴在辉子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皮肤。
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她哽咽着说,我每天都会给你讲一个故事,今天的故事还没讲呢...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辉子的眼皮突然停止了颤抖,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起初只是一条缝隙,像是怕光的孩童般怯生生的。适应了片刻后,他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虽然还带着迷茫和困惑,但确确实实是睁开了。
小雪屏住呼吸,对上了那双她朝思暮想的眼睛。辉子的目光涣散了片刻,最后慢慢聚焦在她脸上。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气音。
不...要...哭...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小雪又哭又笑,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好,我不哭...你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医生和护士们默契地退到一旁,给这对恋人留出空间。辉子虚弱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小雪脸上流连,最后停在她嘴角的火疖子上。他微微抬起手,想要触碰却又无力地落下。
疼...吗...他艰难地问。
小雪摇摇头,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不疼,一点都不疼。倒是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辉子轻轻摇头,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环顾四周,似乎在回忆自己身在何处。当目光扫过病房里重症监护的标志时,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多...久了...他问道。
44天。小雪握紧他的手,整整44天。不过没关系,现在你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病房里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护士悄悄走进来,给辉子量了体温和血压,然后对小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继续和病人交流。
饿不饿?小雪轻声问,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但可以用棉签沾水润润嘴唇。
辉子微微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好像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小雪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他的嘴唇。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但这次终于能得到回应了。
谢...谢...辉子含糊地说。
小雪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傻瓜,跟我还说什么谢谢。
夜深了,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值班护士来查过几次房,每次都欣慰地看到辉子比之前更清醒一些。小雪坐在床边,轻轻哼着那首没唱完的歌,看着辉子的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她柔声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辉子挣扎着不想闭眼,似乎害怕这一睡又会回到那个漫长的黑暗中。小雪理解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别怕,这次是真的醒过来了。明天早上,我会第一个让你看到。
在她的安抚下,辉子终于慢慢闭上眼睛,但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小雪的,不肯松开。小雪看着监护仪上平稳的波形,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那块悬了45天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小雪轻轻吻了吻辉子的手指,低声说:晚安,我的爱人。明天见。
这一夜,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了。明天护工会来,医生会做全面检查,康复训练也会提上日程...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辉子回来了,他们的生活终于可以继续前进了。在梦里,小雪仿佛看到他们手牵着手,走在阳光明媚的海滩上,就像照片里那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