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腿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木头。
陈小满盯着角落里的包裹,一动不动。白小染站在他身后,耳朵竖着,尾巴慢慢收拢。黄大贵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鼻子,又抽了抽嘴角。
“这地方没人送快递。”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先打了个哆嗦,“除非……是他们找上门了。”
陈小满没说话,转身走到供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掀开那层木板,把藏在夹层里的图纸拿了出来。纸面发黄,边角有些磨损,但七个红圈依旧清晰。
他把图纸铺在桌上。
白小染凑近看了一眼,“血呢?”
“什么血?”
“你奶奶教过你吧?”她抬眼看他,“这种图,不滴血,看不全。”
陈小满咬破指尖,在图纸四角各点了一滴。血刚落上去,就往纸里渗,像被吸进去一样。几秒后,淡金色的线从红圈之间延伸出来,连成一个倒三角,中间写着两个字——门枢。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阴煞启钥,万魂归途。
黄大贵爬到桌边,伸出爪子想碰,被白小染一把拦住。“别碰,有邪气。”
老黄缩回手,皱起脸,“这不是人画的。我闻到了影匠的味道。那种东西,专画死地,画完地方就废。”
“影匠?”陈小满问。
“传说中给幽冥教画阵图的家伙。”白小染低声说,“不是活人,也不是鬼,是影子修出来的精。它们画的图,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陈小满低头看着那张图,手指轻轻划过其中一个红圈——正是老井的位置。第二个在香坛旧址,第三个在城隍庙地基……这些地方他都去过,也感觉过不对劲。站久了会头晕,耳边会有低语声,像有人在念经,又听不清内容。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
这些不是普通的标记点,是阵法支点。
“他们不是来探路的。”他说,“他们是来布阵的。”
白小染点头,“七处气口同时被激活,地脉就会松动。不需要强行开门,门自己会裂开。”
“那我们得拆掉标记。”她说。
“不能动。”陈小满摇头,“一碰,他们就知道我们发现了。到时候他们会换位置,或者加快进度。”
“可不动的话,等他们布完阵……”白小染皱眉。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陈小满把图纸重新折好,放回抽屉夹层,“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比他们更早知道下一步。”
黄大贵哼了一声,“你想让我去盯梢?”
“对。”陈小满看着他,“你装成流浪鼠,每天绕巷子转一圈,记下谁在哪些地方停留超过三分钟。特别是那三个看地图的人。”
“还有。”他转向白小染,“你能布影听阵吗?就是监听砖缝那边的声音。”
白小染眯起眼,“能是能,但费力气。我现在还没恢复。”
“不用太久。”他说,“每天两小时就行。他们在当铺外墙留纸条,说明那里是交接点。只要有人靠近,你就知道。”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甩了下尾巴,“行吧。不过你要请我吃火锅。”
“等这事过去。”
“记住了啊。”
陈小满走到供桌中央,把掌堂教主令压在香炉底下。铜牌贴着木面,发出一声闷响。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别出门。”他说,“谁敲门都不开,除非是两轻一重的节奏。”
“那快递怎么办?”黄大贵问。
陈小满看向角落的包裹,“先不动它。等确认安全再说。”
白小染忽然抬头,“等等。”
她耳朵动了一下,“外面有人。”
三人同时静下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接着是敲门声——两轻,一重。
陈小满松了口气,“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他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就是早上那个买煎饼的。他右脚先落地,左脚拖着一点,手里还攥着那张折得很整齐的纸。
他抬头看陈小满,“你是陈小满?”
“是我。”
“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井封得住,水封不住。”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伐稳定,没有回头。
陈小满站在门口,没追。白小染从屋里走出来,站到他身边。
“这话什么意思?”她问。
“井是门,水是脉。”陈小满低声说,“他们在提醒我们,封印只是开始,真正的麻烦还在地下。”
黄大贵趴在窗台上,望着那人背影消失在街角,“他不是普通人。走路没影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陈小满关上门,反锁。他回到桌前,打开《玄巷志》残卷,翻到地脉篇。书页泛黄,字迹模糊,但还能看清一段话:
“九幽引灵阵,取七弱之地为支,以阴煞之命为引,通幽冥之枢。阵成则地气逆流,百鬼夜行。”
他合上书,抬头看白小染,“你说影匠画的图是活的?”
“对。”
“那这张图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影响巷子了?”
白小染愣了一下,“有可能。每多待一天,那些点就会变得更不稳定。”
“所以不能等。”陈小满站起来,“明天我去香坛旧址看看。”
“你疯了?”她立刻反对,“你一去,他们就知道你在查。”
“我不露面。”他说,“我让黄大贵去,我在远处用眼神跟着。”
“眼神?”黄大贵瞪眼,“你又不是狗。”
“我能看见仙家真身。”陈小满平静地说,“只要他在那儿,我就能定位。”
白小染沉默几秒,“那你也不能靠太近。柳七爷虽然没了,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谁知道会不会有残留意识守在节点上?”
“我知道分寸。”他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那些红圈,是不是每天都在变位置。”
如果变了,说明对方在调整;如果没变,说明阵法已经进入固定阶段。
那就只剩最后七天。
传说中,九幽引灵阵从标记完成到开启,需要七日养气。
屋里没人再说话。
陈小满把掌堂教主令从香炉下拿出来,握在手里。铜片冰凉,但贴着手心时,好像跳了一下。
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白小染趴回供桌边,一条尾巴搭在桌角,随时准备发力。黄大贵钻进床底的小洞,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小满坐在灯下,盯着抽屉的方向。
他知道,那张图现在不只是线索,而是倒计时。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屋子时,他已经醒了。
他没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巷子里有扫地声,有人在聊天,小孩骑车经过,铃铛响了一声。
一切都很正常。
他起身,轻轻推开窗户一条缝。黄大贵从床底钻出来,抖了抖毛,变成一只灰褐色的老鼠,从窗台跳下去,落地无声。
陈小满站在屋里,目光锁定那只老鼠的背影。
他知道,只要它靠近任何一个红圈,他就能感觉到异样。
因为他的命格是阴煞孤星,天生与邪物相斥。
当黄大贵走到第三条巷子口,靠近香坛旧址时,陈小满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他看见了。
那块空地上,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砖缝隙里,长出了一株黑色的花。花瓣细长,微微卷曲,像是枯死的手指。
而花心的位置,有一点红光,一闪,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