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里的风贴着墙根走，吹得人后颈发凉。陈小满靠在水泥壁上喘了口气，背上的白小染没醒，身子轻得像挂了层布。他左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掌心那道裂口还在渗血，血里混着银丝，在手机光照下反着光。
黄大贵蹲在岔口铁架旁，把两个俘虏绑得结结实实。铜钱绳绕了三圈勒进脖颈，只要他们体内邪气一动就会收紧。老头抹了把脸上的湿气，低声说：“这两人魂不稳，像是被人提前动过手脚。”
陈小满走到跟前，盯着其中一人额头。他蘸了点自己的血，在对方眉心画了一道符。指尖刚落下去，那人眼皮猛地一跳，嘴里发出呜咽声。
“有反应。”他说。
他闭眼去感应，命格带来的那种特殊视野慢慢展开。眼前这人的魂体泛着灰黑，额角缠着一道蛇形印记，盘成结，死死压住记忆的位置。他认得这个标记，柳七爷的人身上都有。
“是蜕骨印。”黄大贵凑近看了一眼，“封了三段记忆，最后一段特别深，怕是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那就撬开。”陈小满收回手，从怀里摸出那瓶黑水，拧开盖子闻了一下。气味刺鼻，像是烧焦的头发混着腐土。他倒出一滴，落在俘虏嘴唇上。
那人身体一弹，喉咙里滚出低吼。
陈小满抬手拍他太阳穴，同时用铜钱轻轻敲击耳后。一下，两下，声音不高，但节奏稳定。他嘴里开始念一段残诀，字音古怪，听着像老屋漏雨时瓦片相碰的响动。
俘虏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突然，他张嘴喷出一口黑雾，整个人抽搐起来。
黄大贵往后退了半步。“别让他死了，还有话没问完。”
“死不了。”陈小满没停手，继续敲打，“撑过去就能说话。”
过了几秒，俘虏的呼吸稳了下来。他的眼睛睁开，瞳孔缩成一条细缝，像是蛇眼。
“门要开了……”他声音沙哑，“归魂引是钥匙……他们要用它接通另一头。”
“哪一头？”陈小满问。
“旧庙祭坛……初七子时……放他们出来……”他嘴角流出黑血，“不止一个世界……他们会爬进来……吃掉活人……”
陈小满和黄大贵对视一眼。
“谁会爬进来？”陈小满再问。
那人没回答，反而咧嘴笑了。下一秒，他额头上的蛇印突然发烫，皮肤冒起青烟。他惨叫一声，脑袋一歪，不动了。
黄大贵伸手探他鼻息。“死了，魂被烧干净了。”
陈小满低头看他脸上残留的笑容，心里发沉。这种死法不是意外，是有人在外面动手脚，一旦问到关键就灭口。
他转向另一个俘虏，照刚才的方法再试一次。可这人魂体更弱，刚画完符就口吐白沫，直接昏死过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留下。
“白费劲。”黄大贵站起身，踢了下铁架，“剩下的只能带回去慢慢查。”
陈小满没动。他盯着那瓶黑水，脑子里转着刚才听到的话。旧庙、初七、子时，这些都不是随便定的时间。尤其是“归魂引”，听起来不像普通邪术，更像是某种召唤仪式的启动物。
他想起奶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有些门关久了，缝里会长出眼睛。
他甩掉杂念，把瓶子重新塞进衣服内袋。然后弯腰把白小染往上托了托，她的头蹭了下他肩膀，依旧没醒。
“走吧。”他说。
三人一尸往深处走。管道越来越窄，头顶滴水，脚下是浅浅一层污水。黄大贵走在最后，手里捏着一把香灰，边走边撒，留下一道断续的痕迹。
“你信他说的吗？”老头忽然开口，“不止一个世界？”
“我不信也得信。”陈小满脚步没停，“咱们见的鬼还少吗？”
“可要是真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想进来，凭咱们三个，拦得住？”
“没人说要拦住全部。”陈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只要赶在他们进来之前，把门砸了就行。”
黄大贵哼了一声。“说得容易。你知道旧庙在哪吗？北郊那片荒地我熟，庙有好几座，哪座才是他们的祭坛？”
“明天就是初七。”陈小满低头看手机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我们一家一家查。”
“你疯了？你现在走路都晃，经脉烧了三分之一，还能撑几场战斗？”
“我不去，谁去？”陈小满声音低下来，“你是黄仙，她是狐仙，你们可以逃。我可以吗？我是阴煞孤星，生下来就没人要，能活到现在全靠自己硬扛。这种事，我不顶上去，谁顶？”
黄大贵没再说话。
前面出现一个三岔口，三条通道分别通向不同方向。陈小满停下脚步，把手电打开，照向地面。
左边那条路的水面上漂着一层油花，泛着暗红光。中间的干燥，但墙上有抓痕，像是有人趴着爬过去。右边最干净，水流平稳，没有杂物。
他蹲下，手指沾了点油花闻了闻。味道甜腻，带着一股药味。
“这是涂过符水的血。”他说，“有人走过这里不久。”
“哪边？”黄大贵问。
“右边。”陈小满站起身，“左边是陷阱，中间是诱饵，只有右边没人布置。越是干净，越可能是真的。”
他迈步往右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黄大贵扛起昏迷的俘虏跟上。
走了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铁梯，通向上方。出口处盖着井盖，边缘露出一丝光。
陈小满爬上梯子，耳朵贴在井盖下面听了一会儿。外面安静，像是郊区荒地。
他正准备推开，黄大贵在下面喊了一声：“等等。”
他回头。
老头指着俘虏的鞋底。那里粘着一片干枯的草叶，形状细长，尖端分叉，像是某种特定植物。
“北郊只有两座庙长这种草。”黄大贵说，“一座在河湾，一座在断崖。断崖那座早就塌了，只剩个碑。如果他们要设祭坛，只能是河湾庙。”
陈小满记下了。
他用力顶开井盖，翻身上去。外面是一片荒地，杂草齐腰，远处有棵树影孤零零立着。月光被云遮住一半，地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伸手把黄大贵和俘虏拉上来，又小心把白小染背好。她的呼吸还是弱，但体温正常。
“先藏人。”黄大贵说，“然后去探庙。”
“不。”陈小满摇头，“现在就去。等天亮就晚了。”
“你不要命了？”
“我要的是速度。”他往前走，“你能跑多快？”
黄大贵骂了一句，加快脚步跟上。
荒地尽头有条土路，坑洼不平。三人沿着路走，影子在地上拖着。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声。
走了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破墙，上面爬满藤蔓。门匾歪斜，依稀能看清“河湾庙”三个字。
陈小满停下。
庙门口的地砖缝隙里，渗出一点黑水，正顺着坡度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