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静得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邪灵停在原地，眼珠还在转，但没有扑上来。它们的脚掌陷进地面半寸，四肢绷紧，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动作。
陈小满跪在地上，胸口起伏剧烈。他能感觉到肋骨处有东西在动，像是几根细铁丝在体内来回拉扯。鼻腔里流下的血已经干了，结成硬块贴在下巴上。
黄大贵站在他前面，双手撑着膝盖，嘴里喘着粗气。他的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抬起手，指尖抖得厉害，冲陈小满挤出两个字：“快……动。”
陈小满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符紧紧攥在手里。
他知道这不是护身符。
是借命的东西。
用别人的阳寿换自己三息清醒。三息之内，伤痛会暂时退去，意识会变得锐利，身体反应能快上一倍。但代价是，事后会直接垮掉。
他看了一眼黄大贵。
老头冲他眨了下眼，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发黄的牙。
陈小满猛地将符拍向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符纸炸开一道红光，直接钻进他衣服里。一股热流从心口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又瞬间恢复清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敲在铁皮桶上。
他立刻调动体内的力量。阴煞孤星命格带来的寒意从脊椎往上爬，灵魂之力从眉心往下压，三才灵物藏在他怀里，此刻也微微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三股力量在丹田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黑色的气流开始从他皮肤表面渗出，缠绕上手臂。
就在这时，背上的白小染突然抖了一下。
她的嘴唇没动，可一股白色的火焰从她后颈窜出，顺着陈小满的脊背往上爬，最后缠上他的双臂。那火不烫人，却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陈小满低吼一声，双手撑地。
地面裂纹瞬间倒卷，一圈黑白交缠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炸开。前方八头邪灵首当其冲，身上的黑气被撕开，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狐火沾上就燃，它们发出刺耳的嚎叫，翻滚着往后退。
剩下的邪灵也被震得脚步踉跄，阵型散乱。
陈小满没停。
他抓住这机会，右手猛地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铜钱剑。这是奶奶留下的旧物，平时只能当摆设，现在却被他灌入全部力量。
剑尖点地，划出一道弧线。
地面裂缝中涌出的红光被这道线挡住，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紧接着，那些裂缝开始闭合，速度越来越快。
一头牛面邪灵刚站稳，就被闭合的地面夹住腿。它惨叫着用力挣脱，可下半身已经卡死。陈小满转身，铜钱剑横扫，剑锋擦过它的脖子。
“咔”。
脑袋飞出去半丈远，落地时还睁着眼。
其他邪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后退。它们不敢再靠近，只在远处围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陈小满站在原地，呼吸沉重。
他知道它们没走远。
这些不是普通的邪灵，是被人祭炼过的活尸傀儡，靠吸食活人气血维持行动。刚才那一击虽然重创了部分，但只要它们还闻得到活人的味道，就不会放弃。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在抖，掌心全是血。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全身力气，现在连站直都很吃力。
黄大贵慢慢走过来，扶住他肩膀。老头的脸色更差了，走路都在晃。他低声说：“你用了多少？”
“全用了。”陈小满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血。
“傻小子。”黄大贵骂了一句，伸手摸了摸他后脑，“不过……活得下来就行。”
他们没敢放松。
四周的空气还是甜腥味浓重，地面裂缝虽然闭合了些，但仍有暗红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远处那座建筑的门依旧紧闭，门缝里的绿雾还在缓缓流动。
白小染还在昏睡。
但她刚才释放的狐火没有完全消失。一丝白焰残留在陈小满右臂上，像是一条细蛇盘着，时不时跳动一下。
黄大贵盯着那团火看了两秒，忽然说：“她知道你在拼命。”
陈小满没应。
他抬头看向那扇门。
九级台阶，每一级都刻着符文。最上面那串骨铃还没响，但风一吹，它们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极轻的“叮”声。
他记得奶奶说过，这种铃一旦响起来，方圆三百里的孤魂都会往这里赶。
现在它们没响。
说明仪式还没开始。
但他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试着迈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黄大贵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拉起来。
“别硬撑。”老头说，“你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再打一次就得躺下。”
“不往前，就得死。”陈小满咬牙站稳。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刚迈出一步，地面又是一颤。
不是地震。
是有人在地下行走。
黄大贵立刻停下，蹲下身把手贴在地上。过了两秒，他低声说：“不止一个。”
陈小满握紧铜钱剑。
他们等了五息。
地面没有破开。
也没有新的邪灵跳出来。
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越来越强。
像是有几十双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再往前一步。
陈小满忽然开口：“你还剩多少？”
黄大贵苦笑：“一张符，半口气。你要用，我给你。”
“不用。”陈小满摇头，“待会我要冲门，你护住她。”
“你一个人？”
“我比它们多一样东西。”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命格。”
黄大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对，你是阴煞孤星。活人见你倒霉，鬼见你也得绕路。”
陈小满没笑。
他只是把铜钱剑插回腰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那是奶奶留下的，背面刻着一条蛇形纹路。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把它塞进衣服最里面。
他知道柳七爷在等他。
这个局，从一百年前就开始布了。
灭门案、失踪的奶奶、他从小看到的那些鬼影……全都是为了今天。
他不是误入这场阴谋。
他是被算准了会来的那个人。
风忽然变了方向。
原本停滞的绿雾开始旋转，朝着门的方向汇聚。骨铃轻轻晃动，发出第二声“叮”。
陈小满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黄大贵跟在后面，一只手扶着白小染，另一只手悄悄从袖子里滑出一张黄符。
台阶上的符文开始发光。
很弱，一闪一灭，像是快要没电的灯泡。
走到第五级时，陈小满忽然停下。
他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震动。
是某种生物在爬行。
他低头看去。
台阶边缘有一道细缝，里面渗出黑色的液体。那液体顺着石阶往下流，在空中拉出一条细丝。丝线末端悬在半空，轻轻晃荡。
像是一根蛇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