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骨铃刚响到一半的“叮”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台阶上的符文还在闪,一明一灭,照得陈小满脚下的黑液泛着油光。那液体悬在空中,微微晃动,像有东西在另一头吸。
他没停下。
黄大贵喘着气跟在后面,手拄拐杖,指节发白。他不敢看地,只盯着陈小满的背影。白小染还趴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右臂缠绕的那缕白火却没熄,时不时跳一下。
第七级台阶亮起时,符文突然爆闪。
一股压力从头顶压下,陈小满膝盖一弯,差点跪倒。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划过一道血痕。他咬破手指,在台阶上画了个歪斜的“镇”字。光弱了几分,脚步终于能继续往前挪。
第八级,第九级。
两人一步一停地走到门前。门缝里的绿雾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回去。门面老旧,木纹裂开,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那脸没有眼睛,嘴却动了。
“你回来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该还债了。”
陈小满没答。他掏出奶奶留下的玉牌,贴上门面。蛇形纹路刚好对上凹槽,发出一声轻响。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玉牌上。
门开了。
一股味道冲出来,像是烧焦的香混着腐肉。屋里没灯,但墙上的画像全都亮着,画的是人,穿百年前的衣服,站姿整齐。陈小满一眼认出——那是他家祖辈。
正中央摆着石台,上面躺着一具干尸,全身蜕皮,只剩一层蛇皮裹着骨头。胸口插着半块出马令,和他怀里那块能拼在一起。
黄大贵扶着门框往里看,低声说:“这是祭台,不是坟。”
陈小满走进去,脚步踩在地板上没发出声。他盯着那半块出马令,伸手要拿。
“别碰!”黄大贵突然喊。
他晚了一步。
指尖碰到令牌的瞬间,眼前画面炸开——
一间老屋,火光冲天。几个穿道袍的人被按在地上,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往后退。孩子脸上有胎记,和他一模一样。那个女人是年轻时的奶奶。
门外站着一个人,披着黑袍,手里拎着一根蛇头拐杖。他笑着说:“陈家断不了香火,那就断命根。”
画面消失。
陈小满站在原地,手还伸着。
黄大贵走过来,脸色铁青。“你看见什么了?”
“柳七爷。”他声音很平,“他没死。一百年前就盯上了我。”
墙上有一幅画和其他不一样。别人都是正面,这幅是侧脸,眼神偏着,落在陈小满身上。他走近一看,画角写着一行小字:**待阴煞归位,冥门自开**。
他翻过玉牌,背面夹层里掉出一页纸。是奶奶的字迹:
> “小满,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他已经等到了你。柳七不是人,是借蛇修道的邪修。他当年没能杀尽陈家,就等着‘阴煞孤星’降世。你的命格是钥匙,你的血是引子。别信任何承诺,别进任何门——除非你能毁了它。”
黄大贵接过纸看完,骂了一句。
“所以这一路,结界、邪灵、活人灯阵……全是他布的局?就为了把你引来?”
陈小满点头。
他走到石台前,掀开干尸的蛇皮。下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堆灰。灰里埋着一本册子,封皮写着《扣仙录》。翻开第一页,几行字跳出来:
> “以万魂为薪,燃冥门之火;
> 借异界之力,代天道行罚;
> 吾名柳某,当立两界之巅。”
黄大贵念完,冷笑:“好大的口气。”
屋里静了一会。
陈小满把铜钱剑从腰间抽出来,放在石台上。剑身映出墙上的画,那些祖辈的眼神,好像全转向了他。
他忽然觉得后颈一热。
背上白小染动了一下,嘴唇微张。
“你不是灾星……”她的声音极轻,像风吹过耳畔,“是破局之人。”
话落,她又没了动静。
黄大贵抬头看了眼屋顶,低声道:“这地方不能久留。他既然设了这么多圈套,肯定就在附近看着。”
陈小满没动。
他盯着石台上的蛇皮,忽然伸手抓起一把灰,撒向空中。灰落下时,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贴在墙角。
那不是人影。
是蛇尾扫过的痕迹。
他慢慢抬头,看向屋顶横梁。
那里挂着一块布幡,原本垂着,此刻正缓缓卷起,露出三个字:
**迎神台**
陈小满握紧铜钱剑。
他知道柳七爷不在这里。
但他知道,柳七爷已经知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