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看你自己的了。”陈路平大步走在前头,没再说话。
现在矿上确实很缺人,要是这姑娘能早日达到下井要求,他自然没意见。
陈路平领着她来到了一块矿区工棚改造成的教室前,斑驳的黑板前站着一位圆脸短下巴的中年男人,粗粗一看底下大约坐了二十多个人。
有上至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也有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看模样应该都是附近公社的农民。
“井下的规矩上午都跟你们讲过了,现在咱们……”
“吴干事,我打断一下!”陈路平抬了下手,随即指着江南说道,“这位是刚招进来的临时工,你带着他也一起培训。”
“好嘞,陈科长。”姓吴的圆脸男人点点头,对江南招手示意她自己进来找位置坐。
陈路平匆忙离开了,江南也由此开始了她的安全培训课程。
“那谁你一会儿过来找我下,我再给你单独讲讲井下的规矩。”吴干事指着江南交代了一句,然后又滔滔不绝讲了下去:“现在咱们继续来认下井要带的装备啊,首先是安全帽和矿灯……”
江南认真听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走神。
现在多学一点,到了井下的安全就能多一分保障,她是有点本事,也有生命空间作为最后的保障,可也不敢自恃这些就敢无视矿下的重重危险。
在她看来,采矿实则是在对抗自然,是人力和自然力量的一种博弈,稍有不慎就没有回头路,一点也马虎不得。
不过这所谓的安全帽居然是藤条编的,不得不让人怀疑它的安全性。
当然有总比没有好。
不知不觉就是一个下午过去了,江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底下培训的学员都一哄而散往食堂涌去。
这边食堂的伙食倒是还可以,馒头管够,还有一样荤菜,不过里面也没见着几片肉就是了,但人家不要钱,这属实没得挑了。
打听到矿区办公室的位置,江南抬脚走了过去。
门大开着,她上前敲了下门:“吴干事。”
吴干事抬起头:“哎,陈大右你过来了,快进来吧!”
没错,她现在的化名是陈大右,陈路平既然说自己是他的老家侄子,那她暂时就跟他姓陈了。
至于名字,她这人是个取名废,只好把她小哥的名字先拿过来用一用了。
说起来也奇怪,今天一同培训的人都没认出她的真实性别,最多只当她是个男人味不太足的娘娘炮。
也不知道陈路平是怎么一眼辨认出来的。
把上午江南缺失的井下安全常识补足之后,吴干事端起茶缸子润了下口:“行了,我看你学的不错,早点回去吧,明天早上准时过来培训。”
江南没动,她抠了抠手指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吴干事俺想早点下井,三天有点太久了,俺家急等着用钱呢,俺娘生病了,俺爹身子骨也不好……您看俺能不能跟您多学点啊?到时候俺赚的工资可以分您一成!”
为了多弄点煤炭,她也是豁出去了。
这位吴干事是个好脾气的,他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样啊,我不要你的工资,我给你找个人先带带你吧。”
江南双手合十作揖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还是好人多啊,搞得她都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骗人果然是不对的。
虽然但是,可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吴干事领着她来到采矿区一个黑瘦矮小的老头面前:“老张,这是矿上新招的临时工陈大右,家里急着用钱想早点下矿,你先带带他熟悉一下矿井。”
他又回头对江南说道:“这位是张师傅,你先跟着他。”
“张师傅!”江南祭出赵亮的招牌憨笑。
“嗯。”老张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那边还有事呢,你跟着老张先好好培训。”
江南招招手:“好的,吴干事。”
吴干事交代完过后就离开了,巷道口只剩下江南和这位张师傅。
“张师傅,俺现在要做什么?”江南摸摸头。
“跟上来。”张师傅面无表情说完,弓背推着矿车走在前头。
江南紧随其后,往这条深入地底,一眼看不到头的巷道内走去,就是这位张师傅的腿脚好像不太利索。
培训了一个下午,她对岭东炼钢厂所属的这家煤矿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了解,这里的煤矿作业都是三班倒的,所以才有了她今晚的实地教学。
脚下的这条巷道就是专门用来运输工作面采掘的煤炭,有一人多高,宽度大约是两米的样子。
地面上铺设了轨道,矿车轱辘在上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音。
巷道内每隔一段距离都装着一盏矿灯,外面的铁罩子都糊上了一层煤粉,只能发出昏黄微弱的亮光,让人堪堪看清脚下的路。
旁边的洞壁黑漆漆,江南抬手摸了一下,是煤!她离煤炭越来越近了。
越往前走,从这条相对宽敞的主巷道延伸出各个狭窄的分支巷道,四通八达通往各个采煤工作面,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样,有的小巷道甚至只有半人高,江南感觉自己钻进去都费劲。
“老张,又带徒弟了呐!”左侧的分支巷道走出一个同样推着矿车的工人,热情同张师傅打了个招呼。
人在煤矿里待久了,肤色也染得像煤炭一样,她这会儿见到的每个人都是黝黑锃亮的。
江南觉得自己估计也离得不远了。
没事没事,洗洗还能要,赶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句。
“嗯。”张师傅只是同这个人微微颔首,就继续弓背推车往前走。
相处这短短十多分钟,江南也大致摸清了这位张师傅的脾气,不是太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