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容妤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刚醒时眼神还有些发空,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几秒,才慢慢找回焦距。
她侧过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枕边那片冰凉的位置。
那里昨晚空着,今早也空着,以后大概会一直空下去了。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似的笑,快得像错觉。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沈砚州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关于他身边流水般的莺莺燕燕,她早听得耳朵起了茧。
可那时候她太年轻,被他眼里偶尔流露的认真骗了,以为自己能成为例外。
容妤想起院子里那棵玉兰树,想起刚栽它的时候,沈砚州笨手笨脚地帮她扶着树干,结果被蚊子叮了满腿包,还嘴硬说“这点小玩意儿算个屁”。
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欢喜,觉得这个在外人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在她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后来她真的搬进来了,玉兰树也年年开花。
只是那些花开花落里,总夹杂着他晚归时身上的陌生香水味,夹杂着深夜里响个不停的、带着暧昧语气的电话。
她曾经闹过,哭过,质问过。
沈砚州总是皱眉,说“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心里只有你”,然后塞给她更贵重的珠宝,带她去更奢华的地方。
次数多了,她也就累了。
真心这东西,给一次是热忱,给两次是执着,给多了,就成了廉价的笑话。
她开始学着对他笑,学着在他晚归时递上一杯温水,学着在他应酬时温顺地说“早点回来”。
她把那些翻涌的委屈和失望压下去,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柔软,像藤蔓一样缠着他,却再也不肯把根扎进他心里。
这样挺好的。她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他拥有了他想要的“懂事”的女人。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头发散在背后,有些乱,却偏偏添了几分慵懒的媚态。
她没去管,只是赤脚踩在地毯上。
外面雨停了,玉兰树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容妤抬手拢了拢头发,转身走向浴室。
镜子里的女人眼眶还有点红,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看着倒是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带着点脆弱的笑。
她是怕打雷。
以前怕的时候,她会扑进他怀里,要他一遍遍说“不走”。
可昨晚,靠在陈劲怀里时,她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男人,或许比沈砚州更懂得“唯一”的分量。
沈砚州飘在浴室门口,看着镜子里容妤泛红的眼眶,心又软了几分。
“傻丫头,哭什么。”他在心里叹气。
水声停了。
容妤裹着浴巾出来,发梢滴着水,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
“咔哒”一声,卧室门没敲门就被推开。
陈劲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几份文件,视线刚扫进屋里,整个人便像被钉住了似的。
容妤正背对着门口,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水珠顺着白皙如玉的脖颈往下滑,钻进浴巾领口,勾勒出优美的锁骨曲线。
浴巾只堪堪裹到大腿根,露出的小腿纤细笔直,白得晃眼。
她听到动静猛地回头,侧脸线条柔中带媚,鼻尖小巧却挺翘,嘴唇是天然的粉嫩色泽,此刻微张着,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刚睡醒的眼眸蒙着层水汽,像含着钩子,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被惊扰的嗔,那股子风情漫不经心地漾开来,勾得人心里发紧。
陈劲的呼吸骤然一紧,握着文件的手瞬间攥得死紧。
他混道上这些年,刀光剑影里滚过,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却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别开脸。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没穿好。”
容妤下意识拽紧浴巾,美目横瞪:“你怎么不敲门……”
陈劲的视线钉在地板上,“刚整理好基金的手续,想着早点给你送过来……”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此刻说这些太不合时宜,喉结哽了哽,“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叫我。”
他说着就要退出,眼神却落在她那截露在浴巾外的脚踝,又细又白,刚才没注意,此刻倒成了眼里拔不掉的刺。
“砰”的一声,门被他反手带上。
门外传来陈劲仓促的脚步声,该是退到了楼梯口。
容妤脸上浮上一丝了然的笑。
她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件真丝睡袍披上,系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反倒比刚才的浴巾更添了几分慵懒的勾人。
“进来吧。”
门很快被推开,陈劲低着头走进来。
容妤这才看清楚他的打扮。
身上换了件干净的深色衬衫,肩背宽厚得将衬衫撑得线条分明,胳膊上隐约能看出肌肉贲张的轮廓,将近190的身高往门口一站,带着股道上混久了的沉猛气势,逼人的很。
“手续都在这儿,签个字就行。”
容妤没接,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急什么。”
陈劲犹豫了一下,挨着沙发边坐下,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没敢往她那边看。
可眼角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到她睡袍领口露出的肌肤,还有垂在膝头的手,指甲涂着淡淡的粉色,像花瓣。
沈砚州飘在两人中间,看得肺都要炸了。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她刚洗完澡,还拿着破文件闯进来!现在倒装起正人君子了?
“昨晚……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说过,会陪着你。”
“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容妤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着,“毕竟砚州他……”
“没什么不好。沈爷不在了,我护着你是应该的。”
他看着她微蹙的眉,那副为难又依赖的样子。
昨晚抱她上楼时,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温温软软的,他几乎要克制不住想低头吻她的冲动。
沈砚州在旁边怒吼:“你他妈离她远点!”
可谁也听不见。
容妤抬起头,眼里又蒙了层水汽:“陈劲,我只有你了。”
陈劲的防线彻底崩塌,他猛地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在。”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唇上,昨晚没敢细想的念头此刻疯了似的往上涌。
沈砚州在旁边看得魂都在发抖。
“容妤!你看清他是谁!他是陈劲!不是我!”
“那以后……我就真的靠你了。”
话音未落,陈劲已经低头吻了下去。
容妤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推开,反而微微仰起了脸。
沈砚州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魂体骤然剧痛,像被生生撕裂成两半。
唇齿交缠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他看着陈劲的手滑进容妤的睡袍,看着她闭上眼,看着那些曾经只属于他的风情,此刻全给了另一个男人。
陈劲将容妤按在沙发上,吻得又狠又急,像是要把四年的隐忍全倾泻出来。
容妤的手搭在他肩上,没有推拒,指尖却悄悄蜷了起来,抵着他衬衫的纽扣。
沈砚州飘在半空,看着屋里交缠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缕残魂留着,竟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疼着,直到连疼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