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霄的手艺意外的好，大概是很早就离家自己生活练出来的，温念卿确实吃了不少。
于是在车上想着兔子所求的顾承霄就收到了报备消息。
他开车从不会分神，但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还是将手机解锁。
温温(爱学习版):有人吃饱饱。
温温(爱学习版):然后夸你好。
彩虹屁后，是一张乖乖把饭吃干净的照片，接着是馋嘴小猫的表情。
顾承霄的嘴角几乎是无意识地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浅得像湖面转瞬即逝的涟漪，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
他向来敬重那些为目标拼尽全力的人，从不因身份或处境轻慢半分，更不屑用所谓的后门去践踏他人的努力。
那既是对对方汗水的不尊重，也是对规则的漠视。
对她，他心里藏着一番笃定，她会把任务完成的漂亮，届时以功劳做筹码带着底气道出所求。
平等的和他谈条件一定也是她希望的情形，毕竟，那是一只执拗且要强的兔子。
他无声地收回神思，嘴角的弧度早已隐去，只留下一贯的沉稳，在一个红绿灯处停留时，回复了她。
承瑾：自己小心。
看到对方秒回一句语音，顾承霄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去。
‘谢谢霄哥，有情况会打给你哦。’
声线裹着几分含混的闷响，字句像是被嘴里未咽完的东西绊了绊，软乎乎地漫出来。
他只回了一个冷硬的嗯字，屏幕后的眼神却是柔和的，甚至隐隐盛着几分担忧。
“……”
九点半，温念卿准时到达陈敬的办公室。
陈敬终于见到了这位每天续着高额诊疗费却迟迟未曾露面的神秘患者。
许是白拿了这么久的钱心里存着几分歉意，他看向温念卿的神情格外慈眉善目。
“之前大概从顾先生那里了解过一些情况，温小姐今天终于愿意来接受治疗了。”
“但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为这方面的治疗。”
“那是？”
“我忘了一些事，想让您用浅度催眠疗法帮我全部记起来，多的我暂时不需要。”
她和陈敬详细说了诉求，描述了坠楼案发时的情形，陈敬全程静静倾听。
直到她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与审慎。
“温小姐，”他放缓了语速，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一般来说，这种选择性的记忆屏蔽，不是单纯的惊吓就能造成的。
它往往源于高度的心理刺激，或是曾经历过某种相似的，让你极度痛苦的创伤事件，大脑才会下意识地启动保护机制，将那段记忆封存起来。”
“……”
“不是，我确认，我只是吓到了。”
她从没准备好面对那段最压抑的往事，逃避已经成为下意识的应对。
“陈医生，我只想恢复记忆，如果以后有其他的需要，我会再来找您的。”
陈敬听她这样说，也明白过来，不再多言，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开始了浅度催眠。
他的声音保持着恒定的温和，像缓缓注入耳道的暖流：“放松，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
温念卿依言照做，眼皮上的重量渐渐变轻，脑海里的杂音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点隐去。
陈敬的引导没有急着触碰核心，只是从她记忆里最模糊的碎片开始：“你说那天看到生命逝去，试着回想一下，那天的天气如何？”
她沉默了片刻，喉间溢出极轻的气音：“天气，很好。”
“再感受一下周围的声音，有没有什么清晰的响动？”
她已然置身于案发当天，耳边响起讲座散场时的嘈杂，学生的说笑萦绕在耳边。
“你现在走到了那栋楼下，不要抗拒，它只是记忆的碎片，不是正在发生的事。
抬起头，你看到了什么？一个轮廓，还是具体的场景？”
“我看到，顶楼有人在争执。”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屏障，尖锐的刺痛让温念卿猛地攥紧了拳头。
陈敬没有追问，而是放缓了节奏：“深呼吸，不用急着看清，把注意力拉回到你的呼吸上。”
温念卿跟着他的指令调整气息，刺痛感渐渐缓解。
看到她眉眼舒展了些，陈敬继续问道：“争执，也就是说，楼上当时不只有一个人，是两个及以上对吗？”
话音落下，她微微放松的再度蹙起。
幻境里，她尽可能的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镂空顶楼护栏里的情形。
“是的…就在楼顶边缘，激烈争吵着。”
陈敬关注了京南坠楼案，所以自然也知道这个案子无他杀嫌疑的的消息沸沸扬扬，只差官方一个通告。
此刻听到温念卿这样说，表情严肃起来。
这丫头怕不是当时的目击者…
于是，他更加专注。
“争执之后呢？”
“嗯……”
话音未落，温念卿竟然挣脱了催眠状态，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盛着兴奋。
陈敬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哑然。
他从业数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催眠状态本是意识被弱化，潜意识主导的状态，绝大多数人都会顺着引导沉沦。
即便中途惊醒，也多是茫然无措，绝不会像温念卿这样，带着如此清醒的疯感。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么会…
那眼神，和那个他医了很多年的患者，太像了，一样的让人脊背生寒。
“……”
下一秒，他眼中的小姑娘撑着沙发扶手猛地起身，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那天的事，像被解锁的尘封影片，一帧帧清晰地在脑海里炸开。
她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彼时人群喧闹，没人察觉到潜藏的危机，唯有她，心脏骤然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像是冥冥中被某种直觉牵引，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就是那一眼，她撞见楼顶的争执，而后陆鸣伸出手，将陈术狠狠推下了高楼。
楼上的陆鸣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缓缓垂下视线，在攒动的人群中扫视。
下一秒，他的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那个对视，像是猎人锁定猎物的序章，冰冷刺骨，带着毫无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