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分,华灯初上。顾屿和许忆眠随着人流走向地铁站。
深秋的晚风已带了些刺骨的寒意,路边的行人无不裹紧衣衫,行色匆匆。在一个地铁入口旁的避风处,坐着一位衣衫褴褛、双腿有严重残疾的老人,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碗,眼神浑浊地望着地面,偶尔向路过的人作揖。许多路人视若无睹地快步走过。
许忆眠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在那位老人和其身旁简陋的、说明情况的纸板上来回逡巡,脸上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犹豫。她停下脚步,打开自己那个看起来用了很久、有些磨损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十元纸币,弯下腰,轻轻放入老人的碗中,低声说了句:“老人家,买点热的吃。”
老人愣了一下,连忙笨拙地作揖道谢。
顾屿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也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同样拿出十元纸币,弯腰放了进去。老人又是一阵感激。两人沉默地继续走向地铁站,气氛有些沉重。
隔天上班午休时,许忆眠似乎还记挂着昨天的事。她滑动着手机,对旁边的顾屿轻声说:“顾屿,你看,公司新推的那个‘便民生活’App今天正式上线了。”
顾屿凑过去看了看,那是一个整合了本地生活服务、信息查询、线上办事等功能的应用。“嗯,看到了,功能挺多的。”
许忆眠的目光有些飘远,像是透过屏幕看到了别的什么。“昨天看到那位老人家……我就想起我老家镇子上的一位婆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温度,“她是聋哑人,很早就守了寡,也没孩子。但她心肠特别好。我们那边以前很多孩子家里穷,早上吃不上饭就去上学。她就每天天不亮起来,蒸馒头、煮鸡蛋、熬粥,在校门口摆个小摊。”“很多早餐,她就卖几分钱、几毛钱,几乎就是不赚钱,甚至贴钱,就为了让孩子们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再去读书。我小时候……也没少受她照顾。”她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手机屏幕上的App图标,眼神变得认真而柔和:“我就想,像婆婆那样的人,还有昨天那位老人家,他们可能也需要用这些方便的App,但现在的设计,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复杂了?声音提示、操作流程……”
“所以,”她抬起头,看向顾屿,眼神里有一种清澈的愿望,“我就想着,能不能试着为这个App做一个小插件?或者提一些优化建议?让视力不好、或者听力有障碍的人,用起来也能容易些。”
顾屿认真地听着,许忆眠的话语和她描述的那个聋哑婆婆的形象,在他心中汇成一股暖流,也触动了他学技术之初那份朴素的理想。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接口道:“这个想法很好!许姐,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让我也加入吧?我虽然懂的还不多,但可以打下手,学东西也快。能用学到的知识,做一点真正能帮到人的事,我觉得……这样很好。”他的语气真诚而热切,眼睛里闪烁着积极而纯粹的光芒,那是对技术改变世界可能性的憧憬,也是被那份善意点燃的热情。
许忆眠看着他,看着那双年轻、清澈、充满力量与真诚的眼睛,一时间竟怔怔地出了神,她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暗淡,但随即又被笑容取代。
她仿佛被他眼中那毫无杂质的光亮所吸引,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某种遥远而温暖的希望。
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个极浅、却含义复杂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好。”她轻声应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