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岩才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站起来，看着窗外那个正在给自己搓澡的背影，咽了口唾沫：
“他……刚才干了什么？黑进了导弹的系统？那是军用级的量子加密啊！他当这是连自家wiFi呢？”
秦雪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握紧了舵盘，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不仅是黑进去了，他是直接改写了底层逻辑。在那一瞬间，对于那些导弹来说，他就是最高指挥官，是神。”
这就是S级权限的力量吗？
这就是……那个据说已经被判定为“报废品”的男人？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到了后半夜，海面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乌云散去，露出了璀璨得令人窒息的星河。
渔船关闭了引擎，随着洋流静静漂浮，省点油钱。
陆燃坐在船舷边，手里拿着一根从扫把上拆下来的木棍，上面绑着一根鱼线，鱼钩是从苏渔的针线包里顺来的缝衣针。
没有鱼饵，纯粹是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或者说，他在钓寂寞。
苏渔裹着毯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像只怕惊扰了主人的猫。
“老板……你不冷吗？”
陆燃没回头，依然盯着平静的海面：
“心冷。两亿美金还没到账，还得自己动手搞宵夜，这就是资本主义对打工人的无情剥削。”
苏渔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把手里刚热好的罐头递了过去：
“沈导刚才吐虚脱了，秦姐在修发动机，这是最后一罐午餐肉了。”
陆燃接过罐头，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别管那俩工作狂，咱们这种底层社畜，最重要的技能就是学会摸鱼。”
苏渔看着陆燃的侧脸。
星光下，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安静，完全没有了白天手撕天使、逆转导弹时的那种疯癫与霸气。
但他眼底深处，似乎总是藏着一种深深的、刻在骨子里的疲惫。
“老板……”苏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去那个什么方舟？我们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岛躲起来不好吗？你看，你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我们去哪里都能活得很好啊。”
陆燃挖罐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眼神有些空洞。
“躲？”陆燃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
“傻丫头，这世界上哪有能躲开信号的地方？只要那座塔还在，只要那些数据流还在监控着每一个人的脑电波，就连你上厕所用了几张纸、做梦梦到了谁，都会被记录在案。”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也想退休啊，我想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喝可乐喝到吐，想养一只真正的猫而不是那一堆代码变的老虎。我想过……像个人一样的日子。”
陆燃转过头，看着苏渔，眼神难得的正经了一次，却又透着一股子狠劲。
“但是那座塔太吵了。每天都在我脑子里嗡嗡乱叫，还要把我身边的人变成听话的玩偶。这种环境太恶劣了，严重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所以啊，”陆燃指了指远处漆黑的海平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去楼下买包烟，
“我去把它拆了，把那个该死的主机砸烂，把电源拔了。只有世界安静下来，我才能睡个好觉。”
苏渔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荒谬，很“陆燃”，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眼眶热热的。
“嗯！”苏渔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
“那到时候，我就给老板当一辈子的闹钟，只在吃饭的时候叫你！谁敢吵你睡觉，我就咬死他！”
陆燃揉了揉她的脑袋，把那一头短发揉成了鸡窝：
“行了，别煽情了，赶紧回去睡觉，一身鱼腥味，熏死人了。”
赶走了苏渔，陆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像是一张面具被摘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表面正在诡异地蠕动。
一块块灰白色的、像是马赛克一样的斑块正在指尖蔓延，随后又在某种力量的压制下缓缓消退。
那是数据侵蚀。
他的身体终究只是凡胎肉体，承载了过于庞大的数据流和权限，就像是一个过载发烫的硬盘，正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啧，希望能撑到那时候吧，别半路蓝屏了。”
陆燃低声嘟囔了一句，随手把那根并没有鱼饵的鱼竿扔进了海里。
就在这时。
驾驶舱里的雷达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沉闷、却令人心悸的警报。
不是刚才那种急促的滴滴声，而是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心跳般的轰鸣，震得人胸骨发麻。
“嗡——”
整个船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托了一下，剧烈地震颤起来，桌上的午餐肉罐头直接滚落在地。
秦雪惊恐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
“陆燃！快离开船舷！我想……我们不需要钓鱼了！”
“因为……鱼自己上来了！”
陆燃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去，眉头微微一挑。
原本漆黑深邃的海水下方，突然亮起了两盏灯。
不，那不是灯。
那是两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眼睛，每一只都比这艘渔船还要大，瞳孔中闪烁着冰冷的机械红光。
随后，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上浮，排开的海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凑合号”一口吞没。
哗啦——！！！
海面炸开，巨浪滔天。
一张布满了金属管道、机械齿轮与腐烂血肉混合的深渊巨口，带着腥臭的海风与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从渔船正下方破水而出，将小小的渔船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之中。
那是一头被高塔改造过的……机械利维坦。
陆燃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看着这头遮天蔽日的怪物，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玩意儿……算是深海海鲜大礼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