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港上空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场规模空前的地面绞杀战,在朝鲜北部至辽东半岛的广袤土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烈展开。
当旅顺港遇袭的消息传来时,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大将暴跳如雷,一边大骂“鸡盼这个卑鄙的猴子”,一边火速下达“先发制人”的军令。
尽管高加索和欧洲精锐,还在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线上龟速行驶,但他已经怒不可遏。
集结在鸭绿江北岸的俄军南线突击集群,在李涅维奇中将的指挥下,以东西伯利亚精锐师为矛头,在沿岸几百门的猛烈炮火掩护下,开始强渡尚未完全解冻的鸭绿江。
南岸的朝鲜驻屯军司令官黑木为桢大将透过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如战前所料,俄军的进攻模式刻板而凶猛,没有一丝改变。
密集的炮火洗地后,俄陆军像灰色的潮涌奔向江对岸,哥萨克骑兵在侧翼游弋,寻找着突破的机会。
然而,等俄军大费周章的渡过江,却发现日军的抵抗并不强烈,没有预想中严阵以待,有的只是无数小股日军的骚袭,利用狼林山脉错综复杂的地形,在预设的阵地间灵活转移,像是一只只烦人的老鼠。
俄陆军先锋,被预先埋设的地雷,无数的障碍阻击,然后被精准的步枪射击和偶尔的迫击炮轰击,人数不断的被消耗。
等俄路军费尽力气攻占一处阵地,却发现守军已悄然撤离,要是继续追击,往往有数不尽的阴险陷阱和不知道哪里打来的冷枪。
这就是日军官黑木为桢大将,为这一支俄陆军量身定制的“弹性防御”战略。
李涅维奇起初对此并不在意,认为这只是日军兵力不足的怯战反应,因此信心十足的催促着大军深入追击,试图按照原计划,迅速击穿整个朝鲜北部区域,直抵汉城。
然而,整个大部队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十分缓慢,后方补给线在日军频繁的袭扰下变得脆弱不堪。
日军的工兵们提前炸毁桥梁,堵塞隘口,更进一步迟滞了俄军的推进速度。
“将军,前锋第11师团报告,再次遭遇日军顽强阻击于云山一线,补给车队在孟山道遭遇伏击,损失弹药三十车.......”
听着参谋继而连三的烦人报告,李涅维奇看着地图上像蜗牛爬行一样的进军路线,不觉焦躁地扯开了领口。
如此庞大的军团,就像一头强壮的棕熊,冲进了布满藤蔓和沼泽的丛林,见不到一个敌人,空有力量却无处施展,但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锐气在无形中被一点点磨蚀。
黑木为桢的“弹性防御”,正在将李涅维奇的这支俄军变成一支“疲惫而突出的孤军”。
时间来到3月中旬。
就在李涅维奇兵团在朝鲜北部山地与空气斗智斗勇,苦苦挣扎之时,日军的杀招已悄然亮出。
在夜色的庇护下,由川村景明大将指挥的日军第2、第4集团军主力,搭乘运输船队,绕过了俄军巡逻舰艇的视线,于3月18日拂晓,突然出现在辽东半岛东侧的庄河-大孤山海岸。
这一带属于俄军东线警戒集群的防御边缘,兵力薄弱,戒备松懈。
日军的登陆行动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数以万计的士兵、骡马、火炮和物资,像海浪一样涌上了滩头。
登陆完毕后,川村景明没做任何休整,立即率领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的内陆快速穿插,这支奇师的目标十分明确,直指辽阳以南的交通枢纽——海城。
日军士兵们纪律性极好,吃苦耐劳,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在初春泥泞的道路上昼夜疾驰,军官骑着马在一旁不断催促,掉队者往往被无情地抛下。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提高行军速度,要用速度奇袭俄军满洲防御体系的软肋。
直到数日后,俄军远东指挥部才惊恐的发现,一支庞大的日军部队竟不声不响的深入到了腹地,而库罗帕特金大将的中线主力,正按计划缓慢向前集结,完全没意料到侧翼被完全暴露了。
日军第2、第4集团军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俄军的所有部署,场面的优势朝着日军倾泻,库罗帕特金急忙调整兵力,试图堵住这个致命的缺口。
随后,两军在辽阳以南地区,上演了一系列遭遇战,每一场都十分激烈。
在大石桥,营口等地,日俄两军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战。
日军凭借其出色的单兵素质和顽强的战斗意志,以及为达成战略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屡次击退兵力占优的俄军反扑。
俄军士兵虽然勇敢,但其指挥系统臃肿迟钝,战术僵化,常常被日军灵活的迂回和夜袭搞得顾头顾不了脚。
与此同时,在东线战场,由东乡正路指挥的日军偏师,向珲春-海参崴方向发起了大规模佯攻,频繁炮击俄军沿海据点,制造登陆假象,成功的牵制了俄军东线集群的大部分精力,使其无法南下支援岌岌可危的中路战线。
而在南线战场,黑木为桢见时机成熟,开始了反击。
当李涅维奇兵团主力被诱至定州一线,后勤线拉到极限时,预先秘密集结在侧翼的日军生力军猛然出击,一举切断了李涅维奇兵团与后方的联系!
深入朝鲜北部的俄南线集群,瞬间成了一支孤军,陷入了前有阻截,后路被断的危险境地。
库罗帕特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中,南线需要救援,中路防线被突破,东线被牢牢牵制,战前被寄予厚望的三线战略,尚未正式发动攻势,己方的战阵却已千疮百孔。
当俄军中线主力还在辽阳外围苦战之际,日军的目光却已经投向了关乎整个战局命运的要点——旅顺。
尽管港口内的俄国太平洋舰队遭到了重创,但旅顺要塞本身,依然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拥有数百门重炮,数万名守军,还有经营多年的永久工事。
只要旅顺这个点还在俄国人手中,它就像一根楔子,会始终牵制着日军的行动,并且理论上仍能给俄军的反攻提供支点。
不拔除旅顺这根楔子,日军在辽东的后勤线始终会受到威胁。
5月下旬。
在对旅顺进行了初步的包围和侦察后,日军第三军由乃木希典大将指挥,开始对旅顺要塞外围防线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双方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旅顺的俄军依托坚固的永备工事,用密集的机枪火力和精准的炮火,给进攻的日军造成了惨重伤亡。
203高地、尔灵山、东鸡冠山.....
每一个堡垒,每一道堑壕,每一个高地,都成为了残忍的绞肉机。
日军的进攻淋漓尽致的展现了有死无生的精神,士兵们高呼着“天皇陛下万岁”,“板载”,迎着俄军密集的火力网,发起了一轮又一轮决死冲锋。
尸体铺满了山坡,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黑土地,甚至乃木希典的儿子也在此役中阵亡,日军的进攻可谓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旅顺要塞的坚固绝对超出了日军的想象。
日军初期的猛攻除了付出巨大代价外,收效甚微,战局随之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
随后,日军不得不改变策略,一方面加紧构筑包围工事,调运更重型的火炮,另一方面开始挖掘坑道,试图逼近并爆破俄军核心堡垒。
至6月,远东战场的态势已然清晰。
南线的俄军李涅维奇兵团深陷朝鲜北部山脉,后路被断,进退两难。
中线战场,日军川村景明集团已兵临海城,严重威胁辽阳和奉天,库罗帕特金主力疲于应付,战略主动权易手。
东线的俄军被日军佯攻牢牢牵扯住,无法机动。
旅顺要塞方面,日军第三军完成了合围,惨烈至极的攻城战刚刚拉开序幕。
短短四个月间,俄军“先发制人”的宏伟战略彻底破产,取而代之的是处处被动挨打的窘境。
而鸡盼,这个被欧洲列强普遍看衰的东方小国,以其精密的谋划,高效的动员,顽强的意志和赌徒般的果断,将超过四十万的俄军,拖入了无比被动的战争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