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中环，街道空旷，只有路灯和写字楼的灯光。
daniel跟在林清风身侧，每一步都走得不稳。
他从业十年，从没在午夜时分，以这种方式走向港交所。
他手心里全是汗，紧攥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清风，我们就这么直接走过去……万一……”
daniel的声音很低。
“万一什么？”
林清风没有停步。
“我们现在等于是在向叶兆康宣战。”
“你……真的不怕吗？”
daniel又问了一遍。
“他要是知道了……”
林清风的视线落在远处的交易广场。
“等他知道，游戏就结束了。”
林清风说。
“恐惧这种东西，只有输家才需要。”
交易广场楼下，港交所的所在地。
大楼外部漆黑，只有大堂透出灯光。
两名安保人员拦住了他们。
“非办公时间，谢绝访客。”
安保队长的语气很公式化。
daniel喉咙发干，往前一步：
“你好，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任何事请在办公时间预约。”
安保队长并不通融。
林清风没说话，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到安保队长面前。
手指在那个暗红色的火漆印上敲了敲。
安保队长的视线在火漆印上停住。
他拿起胸前的对讲机，用训练有素的语调低声报告：
“控制中心，这里是正门，收到一份来自皓月资本的‘红月呈报’，请即刻通知上市科监察组当值主管。”
过了两分钟！
一部专用电梯将他们送至顶层。
走廊尽头，一间挂着“上市科-聆讯监察组”牌子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审阅文件，桌上的铭牌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冯启明，监察组主管。
安保将文件袋恭敬地放在冯启明的桌上，敬礼，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冯启明没有去看那份文件。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先是看了看daniel额角的汗，再看他紧握的拳头，最后才把视线停在林清风身上。
“皓月资本的人？”
冯启明开口。
“是。”
冯启明拿起文件袋，用一柄小巧的拆信刀，划开了封口的火漆印。
他抽出里面的文件，视线在文件标题上停留了几秒。
《关于上市公司“亚洲电视”已丧失持续经营能力及涉嫌市场操纵之紧急呈报》。
冯启明脸上的疲态消失了。
他快速翻阅了几页核心材料，那上面有皓月资本法务部对规则的解读，还有今天“亚洲电视”那根换手率超过50%的成交量柱状图。
“啪。”
他合上文件，在桌上顿了顿。
他绕过紧张的daniel，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林清风。
“陈峰我认识，这份东西，不像他的风格。”
“他比谁都懂规矩。”
冯启明身体前倾，十指在桌上交叉。
“年轻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冯主管，这份报告不是关于风格的。”
林清风回应。
“那它是关于什么的？”
冯启明反问。
“关于搅乱市场的？”
“关于执行规则的。”
冯启明打断他：
“在你开口解释之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采纳你的建议，今晚就启动紧急除牌聆讯程序，必然引发市场恐慌与踩踏，导致所有持有‘亚洲电视’股票的中小投资者血本无归。”
“这个责任，你担不担得起？”
话音落下，daniel屏住了呼吸。
林清风却打破了沉默。
“冯主管，我想先纠正您一个词。”
冯启明皱起眉头。
林清风迎着他的注视，说：
“他们不是投资者。”
“真正的投资者，不会去买一支股价一毛钱，没有任何实体业务，常年亏损的公司，然后期望它在一天之内翻一倍。”
“他们是赌徒。”
林清风的声音不大，却在办公室里很清晰。
“他们冲进赌场，下的注是‘一夜暴富’，桌上的筹码，就是他们的本金。”
“每一个走进赌场的人，都应该清楚愿赌服输。”
daniel看着林清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冯启明说：
“就算他们是赌徒，港交so的规则，也应该保护市场参与者的基本权益。”
“当然。”
林清风点头。
“但规则保护的，应该是公平，而不是某一群人的侥幸。”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办公桌。
“叶兆康，利用规则漏洞，盘踞多年，他制造的‘仙股’让多少真正的投资者倾家荡产？”
“那些人，才是需要被保护的。”
“我部门一年前就有一个同事，因为他，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你提这件事，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冯启明问。
“不，我是在陈述一个被规则忽略的事实。”
林清风继续说。
“今天，这些冲进去的‘赌徒’，是叶兆康吸引来的最后一次收割对象。”
“如果让他完成，他会拿着这笔钱，制造下一个‘亚洲电视’，去坑害更多的投资者。”
林清风的声调转为平铺直叙。
“所以，冯主管，真正的问题不是我担不担得起责任。”
“而是您——作为规则的守护者，您的责任，是保护这一批赌徒今天不会亏钱，还是斩断这只黑手，保护未来千千万万个无辜的投资者？”
“保护他们和斩断黑手，可以分开处理。”
冯启明反驳。
“对叶兆康来说，不能。”
林清风直接回答。
“现在不阻止他，就是纵容他。”
林清风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那里。
daniel已经不敢呼吸。
冯启明盯着林清风，过了一分钟。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又看了一眼封面那枚属于皓月资本的火漆印。
最后，他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是我，冯启明。”
他的声音沙哑，但指令清晰。
“通知聆讯委员会所有委员，十五分钟后召开紧急视频会议。”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清风。
“议题——”
“启动对‘亚洲电视’的，即时除牌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