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冯启明将听筒放回原位,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
他没有再看林清风,只是对门口的安保人员说了一句:
“带他们去休息室。”
门在林清风和daniel身后合上。
走廊的灯光照着daniel毫无血色的脸。
他靠着墙壁,身体顺着墙面向下滑,最后跌坐在地。
“清风……”
他的声音发虚。
“我们……我们就在这儿等?”
林清风没有回答。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中环的夜景,无数写字楼的灯光铺满了视野。
他的身影被印在玻璃上,与脚下的万家灯火重叠。
daniel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一门之隔的会议室内,一场激烈的争论即将开始。
墙壁上的巨型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独立的视频窗口。
每一个窗口里,都是一张代表着港岛资本界不同权力的面孔。
有白发苍苍的退休大法官,有顶级投行的首席执行官,也有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资深合伙人。
他们是聆讯委员会的委员。
冯启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窗口。
“各位,情况就是这样。”
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皓月资本的那份‘红月呈报’。
旁边的屏幕上,定格着“亚洲电视”今天那根成交量超过总股本50%的红色柱状图。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窗口里的中年男人开口,他是某家英资银行的代表。
“冯主管,我反对。”
“这样做,会引发市场的恐慌,这是对规则信誉的打击。”
另一个窗口里,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随即反驳,她是本地一家律所的创始人。
“恰恰相反,如果我们容忍这种空壳公司利用虚假信息收割散户,才是对信誉的最大打击!”
争论声在会议室里回荡,时而激烈,时而停顿。
daniel在门外听着那些模糊的争吵声,每一次音量的拔高,都让他的呼吸停滞一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门开了。
冯启明的助理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另一间办公室,没有看林清风和daniel一眼。
“冯主管指令。”
那间办公室里,法务人员抬起头。
“起草公告。”
“内容:关于对亚洲电视控股有限公司即时停止交易,并启动除牌程序。”
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每一个字符的出现,都在决定最终的结果。
文件很快生成,被上传至一个后台系统。
那是一个只有黑白灰三色的页面——港交所信息披露网站。
助理的光标,移动到一个写着“发布”的按钮上。
他按了下去。
……
中环,山顶的私人会所里,气氛正值高潮。
叶兆康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的雪茄烟雾缭绕。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瓶年份极佳的苏格兰威士忌。
“叶先生,恭喜啊!今天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一个油腻的男人举杯。
“什么神来之笔,是昆仑科技那帮人有眼光。”叶兆康笑着摆了摆手,但脸上的得意藏不住。
他划开手机,股票论坛里一片狂热。
“感谢叶先生!明天别墅靠大海!”
“格局打开,明天翻三倍!”
“跟着屠夫有肉吃!”
他很享受这种被散户极度追捧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那个一直守在门口的保镖,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忘了敲门。
“老板……”保镖的声音发紧。
叶兆康皱起眉,有些不悦:
“什么事,这么慌张?”
保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叶兆康接过平板,屏幕上正是港交所信息披露网站的官方页面。
一行黑色的标题,让他呼吸紧促。
《关于对亚洲电视控股有限公司即时停止交易并启动除牌程序的公告》
发布时间:01:32 Am。
叶兆康的笑容凝固了。
他一把夺过平板,死死盯住那段不足百字的公告内容。
“停止交易……”
“除牌程序……”
他嘴里无声地念着这几个词。
会所里喧闹的音乐和奉承声,他都听不见了。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
“砰!”
水晶杯在他的掌心碎裂。
猩红的酒液,混着暗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污迹。
整个房间,立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与此同时,港岛无数个股票社群里,上一秒还在狂欢的言论,被刷屏的绝望信息所取代。
“公告!出公告了!”
“停牌了!卖不出去了!”
“我的钱!我全仓了啊!”
“叶兆康!你个王八蛋!”
狂欢到绝望,只隔了一份公告。
……
港交所的走廊里。
冯启明的办公室门再次打开。
他走了出来,神情极度疲惫。
他径直走到林清风面前,无视了一旁站起身的daniel。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林清风。
卡片上没有头衔,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股票停牌了,除牌程序已经启动。”
冯启明的语调很低。
“他完了。”
daniel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但是,”
冯启明的语气一沉。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林清风接过那张卡片。
冯启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斩断的,只是屠夫的一只手。”
“而这条规则,也让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握着刀的人,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点了点林清风胸口的访客工牌。
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格外严肃。
“林清风,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猎手。”
“你,成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