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盯着那根钻进瓷砖缝隙的红丝,指尖微微发紧。他没动,也没叫人,只是慢慢把左手塞进裤兜,让新生的皮肤避开冷风。走廊尽头的灯闪了一下,又稳住。他转身走向更衣室,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监控盲区的边缘。
岑晚已经走远了。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可她留下的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你不是唯一被卷进来的人”。他不信巧合,尤其是和死人有关的事。
更衣室铁门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柜子前,伸手去拉把手。金属触感冰凉,可就在他用力的瞬间,柜门自己滑开了一道缝。
他顿住。
这个柜子从不上锁。没人敢碰他的东西,连清洁工都绕着走。可今天,里面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
一张照片,斜靠在柜角,边角泛黄,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他抽出戴着手套的手,用指背轻轻一拨,照片翻了过来。
画面里是一具浮肿的尸体,脸泡得看不清五官,但耳后那片扭曲的暗纹清晰可见。谢停渊呼吸一滞。那纹路像烧红的铁丝烙进皮肉,弯弯曲曲,末端分叉如枝杈——和停尸间那具女尸的一模一样。
是他父亲。
三年前打捞上来的遗体,官方记录是溺亡,无人质疑。可这张照片,他从未见过。没有编号,没有拍摄时间,甚至连殡仪馆的标签都没有。是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
他的手指缓缓地向着相纸伸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及到相纸的一刹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猛地袭来,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这并不是系统提示音,也不是身体的疼痛警告,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扇沉重的大门在他的记忆深处被猛然推开,门后的景象呼之欲出,却又被一层浓雾所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逆命直觉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就像是被一阵轻风拂过的琴弦,发出了若有若无的颤音。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提醒他什么,但他却无法确切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迅速环视四周。通风口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铁网松动了一角。有人来过,而且知道他会回来。
照片被他塞进高领毛衣内侧,贴着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任务完成后的余热。他没换衣服,也没洗手,转身就往停尸间走。现在只有那个地方,能同时连接两具带纹尸体。
与此同时,岑晚正蹲在值班室外的配电箱旁。微型相机夹在指间,信号增强器连着一根剥了皮的电线,另一头插进监控系统的老旧接口。殡仪馆的网络独立于市政系统,用的是老式光纤,正好能绕过医院那边的干扰。
她咬开风衣内衬的暗扣,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射器,按进设备底部。苏绵绵改装的东西从没让她失望。
屏幕亮起,加密包开始上传。她输入指令:“优先级A-07:比对三年内所有非正常死亡案例中‘耳后皮下色素沉积’特征。”光标停顿一秒,她补上一句暗语:“老渔港的雾又起了。”
发送成功。
她合上设备,收进内袋。罗盘还在口袋里,指针一直偏着,方向没变——还是停尸间3号棺。
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朝走廊走去。
推门进去时,谢停渊正站在空棺前,背对着她。灯光照在他肩线上,影子拉得很长。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手上。
“你还回来干什么?”他声音很平,没什么情绪。
“取点东西。”她走近几步,相机调到普通模式,镜头对准墙面温湿度计,“刚才走得急,漏了环境数据。”
快门轻响。
她顺口问:“你见过类似这种纹路吗?就是耳后那种。”
谢停渊没答。三秒过去,他忽然抬手,解开大褂领扣,再扯开高领毛衣一角。绷带缠着左腕,可露出的皮肤上,一道愈合中的伤口横过耳后下方,位置和形状,和那张照片里的暗纹几乎重合。
“我只关心它会不会出现在活人身上。”他说。
岑晚瞳孔微缩。
她没往后退,也没表现出惊讶,反而笑了下:“那你要小心了,据说这种纹……是从死人身上爬进活人梦里的。”
她说完就走。
手搭上门把时,罗盘在口袋里轻轻撞了一下大腿。指针仍指向棺底。
谢停渊没动。等她的脚步彻底消失,他才走向3号棺,俯身查看底部。灰烬早已清理,可那圈浅褐色痕迹还在,边缘翘起,像是被高温灼烧后蜕下的壳。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粉末。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是苏绵绵的回复,只有一行字:“匹配到三例,最近一起是三年前渔民谢国栋,溺亡,耳后有不明色素沉积,档案已标记为‘异常’。”
谢国栋。
他父亲的名字。
谢停渊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他把手机翻面扣在柜台上,重新看向那具空棺。灯光忽然闪了闪,照在棺壁上的一道划痕,形状像极了照片里的暗纹。
他抬起手,隔着布料按住胸口。那张照片紧贴皮肤,边缘有点潮。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几米外。
他没回头。
脚步声又动了,朝着消防通道的方向去。应该是保洁员。
他弯腰,从鞋底抽出一把薄刃小刀,蹲下身,刮了点棺底残留物装进密封袋。动作很稳,但指节有些发白。
走廊尽头,岑晚靠在墙边,掌心压着罗盘。指针仍在颤,方向没变。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苏绵绵的消息刚弹出来:“三例匹配,最可疑的是谢国栋案,当时负责打捞的就是他儿子——现任殡仪馆首席殡葬师。”
她没点开详情。
远处传来金属柜关闭的声音,接着是脚步,缓慢、稳定,朝出口去。
她站直身体,往相反方向走。医院后巷的铁门就在百米外,门缝透出一点夜光。
谢停渊走出殡仪馆大门时,风迎面吹过来。他没拉衣领,任冷气灌进脖子。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二下。
新消息:“谢国栋案原始照片已恢复,耳后纹路与本次样本相似度98.6%。另:当年参与尸检的技术员两周后自杀,遗书写着‘它在我耳朵后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