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踩上第一级台阶时，脚底传来一阵震动。不是来自脚下石阶，而是从岩壁深处传来的，像有人在敲打一面沉埋地底的鼓。
岑晚站在他身后半步，左臂被布条缠紧贴在胸前。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片刻满痕迹的岩壁。火光早熄了，头顶裂缝透下的蓝光微弱，照得那些线条忽明忽暗。
“还能走？”谢停渊问。
“能。”她说，“你呢？”
他没回答，右手摸了摸掌心。那道旧疤还在发烫，像是被烙铁压着。他低头看了眼手背，皮肤下有黑线游动，那是血蚀咒残留的痕迹。但奇怪的是，系统没有警告，也没有倒计时弹出。
两人继续往前。
岩壁上的刻画越来越多。一开始是模糊的人影，后来逐渐清晰。第一幅画里，一群人穿着古袍，围着一口巨大的门。他们手里拿着符、剑、铃铛，正在往门缝里灌金色的液体。
“封印。”岑晚低声说，“这是镇守者在关鬼门。”
谢停渊走近几步，用铜钱剑的尖端轻轻划过画面边缘。一道微弱金光顺着纹路亮起，又迅速消失。
“不是幻觉。”他说，“也不是阵法投影。”
岑晚从衣领内侧取出徽章，贴在岩壁上。徽章立刻开始震动，频率和壁画里的能量波动一致。
第二幅画出现了变化。人群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人，披着黑色长袍，背后有一圈光晕。他的脸看不清，但身形轮廓和谢停渊有些相似。而他对面，一个穿灰中山装的男人手持短刃，正从背后刺向他。
“玄阴子。”岑晚认出来了，“他在偷袭镇守者。”
第三幅画中，那个被刺杀的身影倒下了，身体化作一团黑雾升腾而起。黑雾缠绕在一个跪地的年轻人头上，变成一块悬浮的界面，上面浮现出血红色的文字。
谢停渊呼吸一滞。
那界面的样子，和他每天看到的系统一模一样。
“它……不是凭空出现的。”他说，“是镇守者的残念。”
岑晚点头。“三百年前那一战，镇守者死了，但他没彻底消散。他的意识留下来，成了选中宿主的工具。每一次任务，都是为了阻止阴符派重启鬼门。”
谢停渊盯着那幅画，喉咙发干。他一直以为系统是诅咒，是父亲死后强加在他身上的刑具。可现在看来，它更像是某种传承——一种以命换命的试炼。
第四幅画更大，占据了整面岩壁。
画中有两个人并肩站着，面对已经裂开的鬼门。门后伸出无数只手，火焰从缝隙里喷涌而出。左边那人是个男人，冷脸短发，右手握剑，左手掌心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右边是个女人，眉眼清冷，眼角有颗红点，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谢停渊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掌心的疤正对着壁画上的那个人。
岑晚也看到了。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眼尾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一颗朱砂痣，现在被特效妆遮住了，但她知道它还在。
“这不是预言。”她说，“是记忆。他们见过我们，或者说……知道我们会来。”
谢停渊突然抬手，一拳砸向壁画。
石头崩裂，碎屑飞溅。可就在裂痕深处，一层金色细纹浮现出来，拼成四个古字：
**唯死不惧者，方可承光。**
他僵住，慢慢收回手。
掌心的疤烫得像要烧起来。
“所以……我不是替我爹还债。”他声音很低，“我是接他的位置。”
岑晚看着他。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带着防备的审视，而是一种确认后的平静。
“你爸当年捞到的那具尸体，攥着半块玉佩。”她说，“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但他还是把东西带回来了。也许他早就猜到，有一天会有人必须站出来。”
谢停渊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沉了下来。
“那我不逃了。”他说，“它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我不会再问为什么。我要用它的规则，走到最后。”
岑晚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她撕下外衣一角，重新加固左臂的绑带。动作很稳，没有皱一下眉。
“既然壁画告诉我们该一起走，那就走下去。”她说，“不管前面是谁设的局，我们都以真面目破局。”
谢停渊把铜钱剑插回腰间，迈步向前。
甬道更深，光线更暗。空气变得潮湿，呼吸时能感觉到水汽钻进鼻腔。脚步声被岩壁吸收，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
走了大约二十米，岩壁上的刻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刻在石缝里的文字。字体歪斜，像是仓促写下的遗言。
谢停渊停下。
其中一行写着：“宿主非奴，乃刃。执刃者无心，则锋利；执刃者有念，则断。”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它从来没想控制我。”他终于开口，“它只是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
岑晚靠在墙边喘了口气。“那你现在怕吗？”
“怕。”他说，“但我更怕停下。”
她点点头，没再问。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渐渐变窄，头顶的岩石压得更低。谢停渊走在前面，肩膀几乎擦着两侧石壁。他的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忽然，掌心的疤猛地一跳。
他立刻停下。
岑晚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屏住呼吸，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风来了。
不是自然的风，是从前面吹过来的，带着一股铁锈味，还有极轻微的摩擦声，像是金属刮过石头。
谢停渊缓缓抽出铜钱剑。
剑刃刚离鞘一半，岩壁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咚。
像心跳。
又像钟声。
岑晚抬手扶住墙，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袖口里的神经麻痹剂。她的指尖有点凉，但脑子很清醒。
“前面有东西。”她说。
谢停渊没答话。他往前挪了一步，剑尖指向黑暗。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右侧岩壁的一角。
那里有一小块未完成的壁画。
画面很简单：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穿过，头低着。而在他对面，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手里举着刀。
谢停渊瞳孔一缩。
他还想细看，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在移动。
从更深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拖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