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纸钱落在棺盖边缘,谢停渊没有动。他闭着眼,呼吸很轻。灰尘从破洞飘下来,在他睫毛上积了一层。三米外的墙角,晾衣绳还绷着,岑晚刚才的位置空了。
他忽然睁眼,翻身坐起。肩头擦伤火辣辣地疼,衣服被碎石划开一道口子。他低头看手臂,伤口边缘发黑,像是渗进了什么东西。意识里那行血字终于闪了一下:【任务完成度:37%】。紧接着又跳出一行:【宿主存活超时三分钟,奖励发放:肉身强度+10%,开启初级鬼气视觉(限时1小时)】。
他没松口气。系统这么久才反应,说明刚才那一砸不在任务流程里。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趁系统沉默时动手。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视野变了。空气里浮着灰雾般的气流,像水底的藻类缓缓摆动。最浓的一股从屋顶破洞延伸出去,直指后山方向。他正要起身,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岑晚冲进偏室,手里攥着残页。她喘着气说:“第二夜取阳魄,第三夜唤真名。三代血脉齐,门自开。”她把纸页递过去,“你是‘阳魄’载体,不能再回棺材。”
谢停渊接过残页,指尖触到上面的墨迹。他抬头看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只要你活着,还要你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状态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她盯着他,“你现在就是祭品的核心环节。”
他把残页塞进背包,站起身。鬼气视觉还在生效,那股灰雾顺着地面流向门外。他抬脚往外走:“我去后山看看。”
“你不能一个人去。”她拦住他。
“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现在不去,等这能力失效了更危险。”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后山。林子深处腐臭味越来越重,混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岑晚拨开藤蔓,脚下露出一块平整石台。她蹲下身,手电照过去——二十口空棺排成圆圈,嵌在地面,每口内壁都涂着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
她伸手探进最近的一口棺材,指尖刚碰到内壁,一股冷气顺着手指往上爬。她迅速缩手,掌心已经发麻。
“这些棺材不是用来装人的。”她说,“是用来吸东西的。”
谢停渊站在石台边缘,视野里的灰雾在这里汇聚成旋涡状,中心正是阵法中央。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脑中猛地一震,像是有根针扎进太阳穴。他转身就冲。
岑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撞开。她摔倒在地,后背撞上一口空棺。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树梢落下——那东西四肢着地,手长得不像人,指甲漆黑,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
黑爪擦过谢停渊左肩,衣服撕开,皮肉翻卷,黑血立刻涌了出来。他踉跄几步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那鬼物落地后没再扑,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像婴儿哭,又像风穿缝隙。它退了两步,转身钻进树林,瞬间消失。
岑晚爬起来冲到谢停渊身边。他脸色发白,左手死死按着伤口,指缝里不断渗出血。她摸出随身带的止血粉,刚要撒上去,系统界面突然亮起猩红警告:【宿主生命值下降至30%】。
她手一抖,药瓶差点掉地。
“你为什么不躲?”她声音有点抖。
他靠在石碑上,喘着气说:“我躲了,你就死了。”
她没说话,脱下风衣裹住他肩膀。布料压住伤口,血暂时止住了。她扶他坐好,自己蹲在他面前,打开相机开始拍照。二十口棺材编号依次记录,镜头扫过每一处纹路。
“这个阵法不是临时搭的。”她低声说,“地面有长期埋设的痕迹,至少存在半年以上。”
谢停渊靠着石碑,意识还算清醒。他抬起右手,发现指尖微微发颤。毒素已经开始扩散。但他没告诉岑晚。
“梅家三十年前被除名,但他们一直在做事。”她说,“阴符派的仪式被改了,灵管局的档案被删了,连村民的记忆都可能被动过手脚。”
他点头:“所以你三年来接的案子,很多都是他们在背后推动。”
她关掉相机,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查陆九章的时候,提过一句‘这类案子最近特别多’。”他说,“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全是一张网。”
她沉默几秒,从包里拿出紫外线笔,照向最近的一口棺材。内壁的红纹在紫光下显出更多细节——那些不是简单的符线,而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组成一段咒文。
她念出来:“以阳魄为引,纳百魂归位。”
谢停渊冷笑:“果然是冲我来的。”
她收起笔,重新检查他肩膀的伤。血暂时止住了,但皮肤已经开始发青,沿着血管往心脏方向蔓延。她知道这是尸毒,普通药物无效。
“你能撑多久?”她问。
“不知道。”他说,“系统没提示死亡倒计时,说明还不至于立刻死。”
她皱眉:“系统为什么不开惩罚?你中途离棺,任务应该失败了。”
“也许……它也在等。”他说,“等我看清真正的目标。”
她看向阵法中央。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形状像祭坛。石头表面刻着一个符号,和冥婚请柬背后的图案一致。
“那里是核心。”她说,“我们得进去看看。”
“你现在进去,等于送死。”他抓住她手腕,“你闻不到吗?这里的空气有毒。”
她甩开他的手:“我不进去,谁进去?你?你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他没松手:“让我缓十分钟。鬼气视觉还能用,我能看清陷阱。”
她盯着他。他眼里有血丝,嘴唇发紫,可握着她的手依然有力。
“你别逞强。”她说。
“我不是逞强。”他声音低下去,“我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她愣住。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短促尖锐。像是某种信号。
她收回手,站起身:“我守在这里。你休息。十分钟后,我们一起行动。”
他靠在石碑上闭眼。耳边风穿过棺列,发出低鸣。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笑。
她站在阵法边缘,相机挂在胸前,手摸到了口袋里的薄荷糖。她拿出来放进嘴里,舌尖尝到一丝凉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忽然睁眼:“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走。”
两人朝阵法中央移动。他走在前面,视线锁定地面灰雾的流动。每一步都踩在能量最弱的位置。她紧跟其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走到第七口棺材时,他突然停步。
“怎么了?”她问。
他没回答,盯着前方三米处的地缝。那里有一缕极淡的黑气正在上升,接触到空气后迅速消散。
“有东西要出来了。”他说。
她抬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短刀。
他往前半步,挡在她前面。
黑气越来越浓。
地面轻微震动。
他左手握紧了系魂绳,右手撑住地面,准备迎击。
黑气凝聚成形,隐约能看到一只手掌轮廓从地下伸出——
他猛地将她往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