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裂缝还在冒烟,那只伸出来的手已经缩了回去。
谢停渊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右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他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子在肋骨间刮。岑晚靠在他身后,左臂贴着断柱,指尖微微发抖。
她刚想开口,面前的石柱突然炸开。
碎石飞溅,尘土扬起,一个人影从裂口里走出来。
是玄阴子。
他站在烟尘里,手里拿着一卷暗红色的布帛,边缘用黑线缝着人皮纹路。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又抬头看向两人,嘴角慢慢往上扯。
“封印完成了?”他说,“可惜啊。”
岑晚立刻抬手,想画符,但她的手指刚动,身体就像被钉住一样僵住了。
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压过来,让她动不了,连眨眼都困难。
玄阴子走到她面前,左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他右手展开卷轴,布帛摊开时发出干枯树叶般的响声。
“以镇守者之血为引,鬼门永开。”他念出第一句咒语,声音不高,却震得整个地宫嗡嗡作响。
谢停渊想站起来,可腿使不上力。他只能抬头看着玄阴子,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玄阴子笑了下,没理他。他用力撕开岑晚左臂的衣袖,露出皮肤上那块淡淡的烙印。那是信物与她血脉融合后留下的痕迹。
他用指甲在她手臂上划了一下。
血流出来,滴在卷轴上。
卷轴吸收了血,颜色变得更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活虫一样扭动起来。
就在那一刻,岑晚胸前的信物突然亮了。
不是微光,是刺眼的金光。
光从玉牌里冲出来,直接打在卷轴上。那布帛瞬间变黑、卷曲、化成灰烬,随风散开。
玄阴子猛地后退一步,低头看自己空了的手,脸上第一次变了表情。
“不可能!”他低吼,“你只是继承者,不是本源!你怎么能毁掉禁术?”
岑晚也愣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谢停渊盯着玄阴子,额头冷汗往下流。他的意识模糊,可逆命直觉一直在提醒他——危险,来自对方胸口。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死死盯住玄阴子的心脏位置。
那里,衣服下面,有一块东西在发光。
一块残缺的玉片,嵌在他的皮肉里,形状和《镇鬼录》完全一样。
谢停渊明白了。
他嘶哑地说:“你早就吞了它。”
玄阴子冷笑一声,抬手按在胸口那块玉片上。“三百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以为你们封印的是鬼门?不,你们封印的,只是它的外壳。”
他往前走了一步,“真正的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我用九十九条命换寿,炼魂融书,现在我就是鬼门本身。”
岑晚终于能说话了,声音很轻:“所以你不需要我们……你只需要我们的血激活仪式?”
“聪明。”玄阴子看着她,“镇守者的血能让门彻底打开,但我已经有了《镇鬼录》残片,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挣扎到最后一刻。”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抬手拍向自己的胸口。
那一掌落下,玉片爆发出黑红相间的光,顺着他的血管往全身蔓延。
地面开始震动。
比刚才更剧烈。
鬼门底部的裂缝重新裂开,黑气涌出,形成旋涡。一条巨大的铁链从虚空中垂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锁链尽头,一个身影缓缓凝聚。
高大,披甲,双目赤红。
守门鬼将回来了。
它的头转向玄阴子,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臣服。
岑晚靠着柱子,慢慢站直身体。她的左臂还在流血,但她顾不上擦。她看着鬼将,又看向玄阴子胸口的玉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它认的是《镇鬼录》……只要那东西还在你身上,鬼门就不会真正关闭。”
谢停渊撑着地面,一点点把身体往前挪。他的手掌磨破了,血混着灰尘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他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响。
但他必须靠近。
玄阴子低头看着鬼将,语气平静:“接下来,我会让这扇门永远敞开。百鬼出世,人间重归混沌。而我,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他抬起手,指向谢停渊和岑晚。
“你们会成为第一批祭品。”
话音未落,鬼将猛然起身,拖着锁链朝两人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一道缝。
谢停渊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听不见。
他抬起右手,沾满血的手指指向玄阴子的心脏。
“你说你是钥匙?”他说,“可你忘了件事。”
玄阴子皱眉。
“真正的钥匙,”谢停渊说,“从来不会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话刚说完,胸口突然一热。
那道谢家印记又开始发烫,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他记得父亲说过的话——血醒之人,即为承罪之刃。
他也记得地宫幻境里的黑甲战士,最后对他说的那句:带着我的罪。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普通的宿主。
他是被选中的人,也是被诅咒的人。
鬼将离他们只剩五步。
谢停渊用尽力气,把手按在地上。
金光从他掌心渗出,沿着地面流向阵眼。虽然微弱,但没有熄灭。
岑晚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抬起受伤的左臂,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信物上。
玉牌再次亮起,光芒不再只是金色,而是夹杂着一丝银白。
她低声说:“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关上门的吗?”
谢停渊看了她一眼。
她也在笑。
“不是靠牺牲。”她说,“是靠两个人一起。”
鬼将举起锁链,高高扬起。
玄阴子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这一切。
金光与银光在地面交汇,流向阵眼。
鬼将的锁链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