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耳朵还贴在裂缝边缘,那一下心跳般的震动刚刚消失。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股气味钻进鼻腔——檀香混着腐血,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
她猛地拽住谢停渊的手臂:“跳!”
谢停渊没问为什么,身体已经跟着她侧身跃起。脚下的地面炸开,石头往下坠,裂口迅速扩大。热浪冲上来,带着哭嚎声,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被压在地底的无数张嘴同时张开。
他们落在几米外的岩台上,地面还在抖。岑晚单膝跪地,手撑住石面稳住身形。罗盘还在她手里,指针乱转了一瞬,又指向裂缝对面。
她抬头。
黑雾从裂缝里涌出,越聚越浓。一个人影站在雾中,穿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手里转着一串紫檀佛珠。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嘴角慢慢往上提,露出一个不像活人该有的笑。
谢停渊站直了身体,右手下意识摸了下手腕内侧。那里有道疤,和岑晚的一样长。
系统界面突然闪出来,黑红两色字浮在意识里:【高危目标锁定,建议撤离】。
他没动。
“这人不是冲祭坛来的。”他低声说,“是冲你我来的。”
玄阴子抬起手,指尖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地面再次裂开,比刚才更宽更深。一道横贯视野的地脉裂缝出现在眼前,两侧岩石崩塌,碎石不断往深渊里掉。裂缝底部有暗红色的光,一闪一灭,像血管在搏动。
岑晚抓住谢停渊的胳膊:“不能留在原地。”
他们往后退了几步,但身后也出现了裂痕。退路没了。玄阴子站在对岸,佛珠轻响,折扇从袖中滑出,轻轻一摇。
“多亏你们打通阴山鬼窟。”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两人耳中,“否则本座还要再等十年养魂。”
谢停渊盯着他。这个人站着不动,连衣角都不飘,呼吸时也没有白气。他不是靠双脚踩在地上,而是被什么东西托着。
“他是借地脉显形。”谢停渊说,“不是全魂归来。”
岑晚点头。她把罗盘举起来,左手按在表面。指针停住了,开始发烫。
“他想让我们慌。”她说,“只要我们不动,他就没赢。”
话音刚落,玄阴子抬手一压。裂缝两边的岩壁轰然塌陷,中间只剩一条窄道连接。那条道开始断裂,石块一块接一块往下掉。
他们必须过去。
岑晚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罗盘上。金光炸开,罗盘飞出去,在半空中展开成一座桥。桥面由光组成,下面是万丈深渊,风从底下往上吹,带着烧焦的味道。
“走!”她说。
谢停渊没动。他看着她的手。她左手还在流血,血滴在桥头,立刻被金光吸走。
“你撑不住。”他说。
“我能。”她往前迈了一步,“你跟上。”
他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时,桥开始晃。不是风造成的,是地脉本身的频率变了。金光出现裂纹,像玻璃要碎。岑晚伸手去扶,掌心贴在光面上,整个人震了一下。
谢停渊抓住她肩膀:“别硬撑。”
“快到了。”她喘了口气,“只剩五步。”
他们跨过最后几步,落地时膝盖都软了一下。回头一看,金桥正在消散,碎片一样的光往下落,掉进深渊就没了。
玄阴子站在对岸,身影比刚才淡了一些。但他还在笑。
“你们以为在救人?”他说,“实则是在替我打开通道。”
岑晚握紧罗盘,指节发白。她想起水井里的壁画,双生鬼门互为阴阳眼。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可能都是别人画好的路线。
“他说‘多亏你们’。”她低声说,“我们的动作都在他预料里。”
谢停渊盯着玄阴子脚下。那里没有影子。这个人现在是一缕意识,靠着地脉阴气维持形态。但他越强,说明背后供养他的东西越多。
“他需要地脉完整。”谢停渊说,“所以他不会杀我们,至少现在不会。”
“他在等什么?”
“等整个网络激活。”他看向远处,“我们只是钥匙,真正的大门还没开。”
玄阴子忽然抬起手,指向天空。他的袖子滑下去,露出手腕——一圈黑色印记缠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
“如今双生鬼门皆启,地脉归位。”他说,“世人将永堕幽冥。”
岑晚猛地抬头。她感觉到什么。不只是眼前的敌人,还有更深的东西,在地下,在空气中,在每一寸裂开的土地下面。那些冤魂的哭声不是随机的,它们在回应他。
“他不是一个人。”她说,“他在借用整片地脉的力量。”
谢停渊点头。他右臂的金纹又开始发热,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从骨头里往外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系统界面闪了一下:【检测到同源能量波动,宿主生命体征异常】。
他没管。
“他知道我们会来。”他说,“他也知道父亲的事。”
“所以这不是巧合。”岑晚说,“从一开始,我们就进了局。”
玄阴子站在对岸,身影越来越透明。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他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站在这里,说出这些话,就够了。
“你们逃得掉。”他最后说,“世人逃得掉吗?”
风停了。
深渊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他们站在对岸的高地上,周围全是裂开的土地。罗盘还在发光,但很微弱。岑晚左手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暗红。
谢停渊单膝跪地,调了几次呼吸才稳住。鼻腔里有血丝,擦掉后又冒出来。他抬起右手,发现金纹在跳,像心跳一样。
“你还行吗?”岑晚问。
他没回答。
他盯着自己的手。血从指缝里流下来,落在罗盘边上。金纹和罗盘同时震了一下。
岑晚忽然抓住他手腕:“别碰它。”
“为什么?”
“它在吸收你的血。”她说,“刚才桥快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谢停渊把手收回来。他看着地面。裂缝虽然停了扩张,但还在缓慢蠕动,像一张嘴合上了,但没完全闭紧。
“他走了。”他说。
“不。”岑晚摇头,“他只是退了回去。这种人不会亲自打打杀杀,他要的是让整个世界变成他的战场。”
谢停渊站起身。他感觉右臂越来越沉,像是里面灌了铅。但他还能走。
“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往前。”她说,“既然他已经现身,那就说明我们离真相更近了。”
“也可能离死更近。”
“都一样。”她看了他一眼,“反正我们没得选。”
他们并排站着,看着对面那片黑雾散尽的区域。玄阴子消失了,但留下的东西还在。地脉已经被撕开,怨气在地下流动,迟早会找到出口。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金纹还在闪,频率和刚才裂缝里的光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系统,也许从来就不只是为了让他变强。
它是用来对抗某种东西的。
而那种东西,现在已经醒了。
岑晚把罗盘收回怀里,转身准备走。她迈出第一步时,听见谢停渊说:
“下次任务来了,我会告诉你。”
她停下,没回头。
“别骗我。”
“我没骗过你。”
她继续往前走。
谢停渊跟在后面。他右臂的金纹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整条手臂瞬间麻木。他咬牙撑住,没让自己倒下。
十步之后,他吐出一口带血的气。
岑晚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他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们走到高地边缘,前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更深的地下。通道入口处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半个符号,和谢停渊父亲船上的旗帜残片一致。
岑晚伸手去摸那个符号。
谢停渊突然冲上前,一把打掉她的手。
她的掌心被划破,血流了出来。
石碑上的符号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