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手还抓着谢停渊的手腕,指尖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很快。她刚开口说“那里有影子在动”,话音没落,整座青铜门就炸了。
碎石像雨一样砸下来,黑气从门缝里喷出,地面裂开几道口子,热风裹着灰冲进两人眼睛。谢停渊一把将她拽向右侧高台,脚底刚离地,刚才站的位置已经塌下去三米多。
他从怀里掏出罗盘,用力拍在地上。金光瞬间撑开一个罩子,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撞上来,光面晃出波纹,裂了一道细缝。
两人蹲在光罩里喘气。灰尘呛进喉咙,谢停渊咳了一声,鼻腔又渗出血丝。他抬手抹掉,发现左臂外侧被划破一道口子,血已经浸透袖口。
岑晚比他更糟。一块飞石擦过她小臂,衣服撕开,皮肉翻卷,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她咬牙没出声,但呼吸变得急促。
谢停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解下领带,那条黑色布料早就沾了血和泥,看不出原色。他单膝跪地,把她的手臂拉过来,用牙齿咬住一端,双手慢慢缠上伤口。
动作很稳,没有抖。他指腹擦过她掌心时顿了一下。那里有一道旧疤,和他手腕上的差不多长。
包扎完,他低头系结,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有一天……系统彻底控制我,我开始杀无辜的人……你怎么办?”
岑晚没回答。
他也没抬头,继续盯着手里的结。他知道这种事不是开玩笑。他爸当年就是执行任务到最后一刻,最后跳江捞尸,再没回来。他不想变成那样——被人操控,连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风从外面灌进来,吹起他的衣角。金光罩又被砸中一次,裂纹多了两条。
然后他感觉脸上一暖。
岑晚吻了他。
很短,只有两秒。她嘴唇有点凉,碰上来的时候他脑子空了一瞬。她额头抵着他,呼吸交错:“那就由我亲手杀了你。”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再下去陪你。”
谢停渊没动。他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犹豫,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他熟悉的坚定——那种她在保护普通人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他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也知道,这一刻不是冲动,是她终于放下了防备。
金光罩猛地一震,一块巨石砸中顶部,整个罩子晃了三下,边缘开始发暗。岑晚立刻抬头,看向出口方向。高台后面有一条窄道,被倒塌的石柱挡住一半,但还能过人。
“走!”她拽起他。
谢停渊站起来,右臂的金纹突然刺痛,像是有根针在里面来回划。他没管,跟着她冲过去。两人弯腰钻过断柱,身后轰隆一声,高台彻底塌了,金光罩碎成光点,消失不见。
烟尘弥漫,视线只剩五米。他们靠着记忆往前跑,脚底不断震动,每一步都像踩在要裂开的冰面上。
岑晚在前,谢停渊在后。她左手受了伤,但跑起来一点没慢。她知道这条道通向遗址出口,可越靠近,空气越冷。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等他们。
跑了约莫三百米,前方出现岔路。一条宽些,地面平整;另一条窄,布满碎石。正常情况该选宽路,但她记得之前罗盘指针曾轻微偏转过一次,方向是左边。
她停下,回头看他。
谢停渊喘着气,额角全是汗。他点点头:“你决定。”
她选了窄路。
两人刚踏进去,身后传来巨大撞击声。他们没回头,只管往前冲。通道越来越低,最后必须弯腰才能通过。谢停渊的肩膀蹭到岩壁,火辣辣地疼。
忽然,岑晚脚步一顿。
前面有光。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火光,是一种暗红色的微光,像是从地下透出来的。光很弱,但照出地上一些痕迹——脚印。
很多脚印。
大小不一,深浅不同,全都朝同一个方向去。
岑晚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泥土还松软,说明不久前有人经过。
她抬头看谢停渊:“不是我们留的。”
他摇头:“也不是陆九章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
玄阴子。
他们加快脚步,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斜坡。爬到顶,眼前豁然开阔。出口就在前方二十米处,月光照在地上,映出一片灰白。
但他们都没松口气。
因为出口两侧,站着十二个人。
穿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手里转着紫檀佛珠。
每一个,都长得和玄阴子一模一样。
谢停渊抓住岑晚的手腕:“别信眼睛。”
她点头:“我知道,是分身术。”
两人慢慢后退,想找别的出路。可才退两步,背后也亮起红光。回头一看,通道入口不知何时被一道血线封住,上面浮着符文,正一点点变亮。
前面的“玄阴子”们同时笑了。
最中间那个抬起手,佛珠一粒粒断裂,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你们走到这一步。”他说,“我很高兴。”
岑晚握紧罗盘,低声对谢停渊说:“待会我动手,你找真身。”
谢停渊看着那些脸,忽然说:“他不在这里。”
“什么?”
“这些都不是他。”谢停渊盯着中间那个,“真正的玄阴子,不会站这么靠前。”
话音刚落,所有分身同时抬手。
空中浮现十二道符咒,呈环形落下,围住两人。符纸燃烧,化作黑火,地面开始龟裂。
岑晚把罗盘塞进谢停渊手里:“拿着它,别让能量断。”
谢停渊反手抓住她:“你要干什么?”
她没回答,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符纸。那是她最后一次任务时偷偷藏下的禁术残符,本不该用,但现在顾不上了。
她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一个符号。
血刚落笔,符纸就自燃起来。
火焰是蓝色的,瞬间吞没她整个人。谢停渊本能想冲上去,却被一股力量推开。他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团火炸开,十二个分身同时发出惨叫,身体扭曲变形,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
火灭了。
地上什么都没留下。
岑晚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她胸口起伏剧烈,嘴角溢出血丝。
谢停渊爬过去扶她,手刚碰到她肩膀,她就抓住他手腕:“快走……他还活着……只是躲起来了……”
他背起她,踉跄着冲向出口。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崩塌的深处,一面刻满镇鬼符的镜子前,一只手缓缓放下折扇。
镜面裂开一道缝。
里面映出的,不是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