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意识漂浮在纯白空间里。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痛苦，只有平静的虚无。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奇怪的是，并不恐惧。
也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阿卜杜尔的自毁，某种意义上也是死亡。
“后悔吗？”一个声音响起。
零转头，看到阿卜杜尔站在不远处。不是记忆碎片，而是完整的意识投影，年轻而清晰。
“后悔什么？”零问。
“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后悔承受我的记忆。后悔卷入古神的游戏。”阿卜杜尔说，“如果你在腐根行动中就死去，至少可以安息。”
零想了想：“有点。但更多的是...愤怒。”
“对谁？”
“对所有把我们当棋子玩弄的存在。”零平静地说，“哈斯塔、奈亚、莎布、逆时捕食者...甚至你。”
阿卜杜尔笑了：“终于说出来了。”
“你故意设计这一切，不是吗？”零盯着他，“转世系统、实验室、钥匙、甚至和奈亚的游戏...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只是你剧本里的演员。”
“不。”阿卜杜尔摇头，“剧本只写到‘转世系统建立’。后面的所有...都是你的选择。在腐根行动中引爆自己，在万镜之核留下选择纹路，在仲裁中对抗黑山羊，在游戏中否定框架...这些都是你，不是我。”
他走近：“我只是提供了舞台。而你，演出了我从未预料到的戏剧。”
纯白空间开始波动。外界的连接请求传来。
“他们给你选择了。”阿卜杜尔说，“与我完全融合，活下去但成为真正的‘转世体’。或者...就此安息。”
零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纯白空间中它们显得透明。
“如果我选择融合，会怎么样？”
“你的灵魂裂痕会被修复，稳定性恢复到15%以上。你会完全掌握我的知识，包括《死灵之书》的全部内容、伊波恩教导的所有魔法、璀璨星环文明的技术原理...还有对抗古神的历史经验。”
“代价呢？”
“代价是...”阿卜杜尔指向零的胸口，“你会永远背负‘阿尔哈兹雷德’这个名字的重量。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选择，都会受到前世的影响。你不再只是‘零’，而是‘零·阿尔哈兹雷德’，这个纪元的人类守护者，古神游戏的玩家，众神眼中的变量。”
“听起来很累。”
“非常累。”阿卜杜尔点头，“我当年选择了自毁，就是因为累。”
“那你为什么还希望我选这条路？”
“因为这一次，”阿卜杜尔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们有机会赢。”
“赢什么？”
“赢回人类的未来。”阿卜杜尔挥手，纯白空间中浮现出景象——不是末世的废墟，而是人类文明重建的画面：城市复苏，孩子欢笑，星空下没有触须的阴影，“我当年失败了，因为我是孤独的。但你...你有辉石、灰烬、夜魅、石脊，有整个遗骸镇的幸存者。你不再是一个人对抗黑暗。”
零看着那些画面。
他知道那是虚幻的希望。古神依然存在，威胁从未消失。
但...至少有光。
“如果我死了，”零问，“他们会怎么样？”
阿卜杜尔沉默片刻：“灰烬会继续研究，但失去你的多重印记，进展缓慢。辉石会带领遗骸镇挣扎求生，但失去你这个‘焦点’，古神的关注会转移，但也意味着失去‘变量’的保护。夜魅...会内疚而死。石脊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听起来都很糟。”
“这就是末世的现实。”阿卜杜尔说，“没有美好的选项，只有不那么糟的选择。”
连接请求再次传来，更急切。
零做出了决定。
“融合吧。”他说，“但不是你吞噬我，也不是我吞噬你。”
“那是什么？”
“是...合作。”零直视阿卜杜尔，“我们不再是转世关系，而是共生的两个意识。你提供知识和经验，我提供‘现在’的视角和选择纹路。我们一起成为...新的存在。”
阿卜杜尔愣了，然后大笑。
笑声中有解脱，有欣慰，有千年等待的释然。
“这才是...真正的‘选择纹路’。”他说，“我接受。”
两只手在纯白空间中握住。
光芒爆发。
实验室里，水晶棺椁突然开启。
躺在里面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光的茧。
茧的表面流转着复杂纹路——一部分是零的选择纹路，一部分是阿卜杜尔的古老咒文，还有一部分是神煞的否定符号。
“发生了什么？”辉石警惕地问。
灰烬看着数据：“生命概念正在融合...灵魂稳定性急速上升...10%...15%...20%...稳定在22%！成功了！”
光茧缓缓打开。
一个人形从中站起。
是零，但又不同。
他的左眼依然是人类的瞳孔，但右眼...不再是破碎的复眼，而是一个缓慢旋转的棱镜，映出多重维度的景象。他的皮肤上，黑色叶脉纹路（黑山羊印记）被银色的契约符文（诺登斯祝福）包裹限制，形成脆弱的平衡。胸口处，青铜钥匙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钥匙形状的疤痕。
最明显的变化是气质：既有零的坚韧，又有阿卜杜尔的沧桑。
“辉石。”他开口，声音是两人的混合，“灰烬，石脊，夜魅...我回来了。”
夜魅挣扎着想站起，但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零（现在或许该称他为阿尔哈兹雷德）瞬间出现在她身边，单手扶住。
不是移动，而是空间跳跃——阿卜杜尔的知识让零瞬间理解了实验室的空间结构。
“你的手臂...”零看着夜魅空荡的左袖。
“时间创伤，无法再生。”夜魅平静地说，“但还活着。”
零点头，走向操控台，手按在多面水晶上。
水晶所有面同时亮起：
哈斯塔面：“变量重生，戏剧性提升至S级”
巴斯特面：“融合优雅，值得观察”
纱瓦尔约斯面：“终末推迟，记录更新”
伊波恩面：“知识融合案例，珍贵数据”
莎布面：“育种样本进化，母亲愉悦”
诺登斯面：“静默期违规记录，但新平衡形成，豁免”
第七面（零自己的脸）：“我是阿尔哈兹雷德。我是零。我是...新的开始。”
“时间污染还在扩散。”灰烬提醒。
零（阿尔哈兹雷德）看向实验室深处：“阿卜杜尔在这里留下了‘时空稳定锚’。但启动需要...消耗实验室30%的永久性能量。一旦使用，很多设施会关闭。”
“启动吧。”辉石说，“基地没了，实验室也没意义。”
零走向实验室核心区。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立方体，表面刻满时间符文。
他按照阿卜杜尔的记忆启动程序。
立方体开始旋转，释放出柔和的银光。光芒穿透实验室墙壁，穿透层层岩土，覆盖整个遗骸镇。
时间乱流开始平复：
b区走廊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c区的停滞解除
正在老化的人恢复原状（但丢失的时间无法找回）
建筑的时间损伤被稳定在“当前状态”
代价是：实验室70%的区域自动封锁，能量降至维持最低水平。
“只能做到这样了。”零回到众人面前，“时空锚只能稳定，不能修复。遗骸镇的时间结构已经受损，这个地方...撑不过三个月了。”
“三个月...”辉石苦笑，“至少比立刻崩塌好。”
“而且我有新计划。”零指向实验室深处仍然开启的区域，“阿卜杜尔留下了‘移动基地’的设计图。我们需要在三个月内，建造一个可以随时迁移的生存据点。”
“材料？技术？人力？”
“材料可以回收遗骸镇的建筑。技术...我现在脑子里有。”零敲敲太阳穴，“人力...我们有幸存者。而且...”
他看向多面水晶的莎布面，那里正显示出新的信息：
“母亲赐福：可提供‘生物质重构’技术支持，代价：育种样本需定期提供‘生长数据’。”
“黑山羊想交易。”零说，“用它的生命技术帮我们建造生物-机械混合的移动基地，换取我的‘数据’。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可能是唯一的选择。”灰烬分析，“纯机械移动基地需要太多稀有材料。生物技术可以自生长、自修复...”
夜魅突然说：“奈亚的面具怎么没反应？”
确实，多面水晶没有奈亚的面。第三把黄金钥匙的下落依然未知。
零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走向实验室的一堵墙。
墙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凹痕，形状...像一张笑脸。
奈亚来过这里。”零说，“阿卜杜尔当年和它有过接触。第三把钥匙...”
他按在凹痕上，输入一段阿卜杜尔记忆中的密码。
墙壁滑开，里面是一个小保险箱。
箱子里只有一张纸条，和一枚...纯金的微笑面具徽章。
纸条上是奈亚的字迹：
“致亲爱的阿卜杜尔（或他的转世体）：
第三把钥匙我确实保管着。但要拿到它，你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事——
来‘混沌马戏团’见我。
游戏还没结束，只是中场休息。
——你永远的朋友（也许），徘徊者”
徽章背面刻着小字：
“佩戴此徽章，可暂时豁免静默期限制，与我进行一次‘友好会面’。但注意：豁免只持续一小时，且会吸引所有存在的注意。谨慎使用。”
零拿起徽章，黄金在手中冰凉。
“混沌马戏团...”他喃喃道，“奈亚最着名的化身剧场。”
“要去吗？”石脊问。
“必须去。”零握紧徽章，“没有第三把钥匙，实验室的完整功能无法开启，阿卜杜尔留下的很多关键技术用不了。而且...”
他看着众人：“我需要知道奈亚真正的目的。它不只是想玩游戏，它有更大的计划。而我在计划中的角色...”
话没说完，整个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
不是遗骸镇的警报，是概念层面的警报。
多面水晶上，所有面同时闪烁红色：
哈斯塔：“剧场第二季预定，三个月后开演”
巴斯特：“建议提前准备，本次规模更大”
纱瓦尔约斯：“终末倒计时：90天”
伊波恩：“知识掠夺竞赛即将开始，参赛者：所有关注此变量的存在”
莎布：“母亲将派出‘育种监督者’”
诺登斯：“静默期剩余79天，结束后将进入‘高关注度观察模式’”
最后，第七面显示出零（阿尔哈兹雷德）自己的脸，眼神凝重：
“三个月。
要么建成移动基地，带领人类幸存者找到新家园。
要么在古神的集体‘关注’中彻底崩溃。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