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晚,城市霓虹将天空染成暧昧的橘紫色。我坐在朋友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沈知夏去年送我的,上面印着我们一起剪的“福”字剪纸,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白。
“陈哥,别想那破事了!”开车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热情,“今晚咱去‘霓虹’嗨,保准让你把烦心事全忘了!不就是分个手嘛,好男人多的是,哥几个给你介绍更好的!”
我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几天,我像个行尸走肉,白天在公司强撑着处理工作,晚上回到空荡荡的家,只能抱着那件浅灰色衬衫发呆,连“墨墨”的叫声都听不到了——沈知夏走的时候,把它带走了,他说“墨墨跟我,至少不会孤单”。
车子停在“霓虹”酒吧门口,震耳欲聋的音乐从门缝里钻出来,混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朋友们簇拥着我往里走,穿过喧闹的舞池,来到提前订好的包厢。推开门的瞬间,我愣了一下——包厢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林砚和周明。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被朋友拉住:“哎,陈哥,都是熟人,一起玩呗!林哥和周哥也是来放松的,正好凑一桌!”
林砚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复杂。周明则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递了杯果汁给我:“喝点这个,先垫垫,别空腹喝酒。”
我接过果汁,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才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你们俩还是这么甜蜜,”我扯了扯嘴角,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目光落在林砚手腕上的情侣手链上——那是周明去年生日送的,竹编的,还是李爷爷亲手编的,“不像我,已经和沈知夏分手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林砚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陈屿,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分手?知夏这几天……”
“行了,别说了!”周明拉住林砚,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无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今晚好好玩,别扫了大家的兴。”
林砚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朋友打断:“哎呀,都别聊不开心的了!陈哥,来唱首歌!来来来,点首嗨的,把烦恼全吼出去!”朋友抢过点歌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就这首《王妃》怎么样?够劲!”
我摇了摇头,刚想说“我不想唱”,却看到点歌器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歌名——《你走后》。不知道是哪个朋友手快,已经点了确认,还把麦克风塞到我手里:“陈哥,这首也行!抒情的,正好抒发一下情绪,唱完就舒服了!”
音乐缓缓响起,前奏的钢琴声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我握着麦克风,站在包厢中央,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喉咙发紧得厉害。朋友们还在起哄,林砚却皱起了眉,眼神里满是担忧:“要不别唱了,换首歌吧……”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当“回想我们走过的那些曲折,只有我们两个别人没法懂”这句歌词从嘴里唱出来时,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些曲折,那些只有我们懂的瞬间,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我们第一次在非遗市集熬夜布置摊位,沈知夏冻得手脚冰凉,却还把围巾解下来给我;我们一起去苏州,在拙政园里迷路,他牵着我的手,笑着说“有你在,就算迷路也开心”;我们在工坊里跟孩子们一起编竹灯,他手把手教我,指尖的温度透过竹条传到我手里……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越唱越哽咽,声音抖得厉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哭着唱出来的。包厢里的起哄声渐渐消失,只剩下音乐声和我压抑的呼吸声。
“你们几个王八犊子!”林砚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麦克风,对着朋友们怒声吼道,“点的什么破歌?没看见人家刚分手吗?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朋友们被林砚吼得不敢说话,一个个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啊陈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你发泄一下……”
“发泄个屁!”林砚还想说什么,却被周明拉住。周明走到我身边,递了张纸巾给我:“别往心里去,他们没坏心眼,就是脑子不好使。要是不想玩了,我送你回去。”
我摇了摇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强装镇定:“没事,继续玩呗,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根本不想待在这里,这里的音乐、酒精、笑声,都让我觉得格格不入,只会让我更想念沈知夏——想念他身上的雪松味,想念他做的糖醋排骨,想念他温柔的笑容。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几位老板晚上好,我们酒吧推出了男模服务,有不同类型的男模可供选择,请问你们需要吗?”
“男模?”坐在旁边的朋友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有什么样的?给我们看看照片!”
服务员把平板电脑递过去,朋友一边翻一边起哄:“哎,陈哥,你看这个怎么样?长得帅,身材也好,跟你挺配的!”
“就是就是,”另一个朋友也跟着附和,“陈哥,别跟自己过不去,找个帅的聊聊,说不定就忘了那个沈什么夏了!对了,有没有长得像沈知夏的?给我们找几个!”
听到“沈知夏”这三个字,我心里像被刀割了一下,疼得厉害。我想阻止他们,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在那里兴致勃勃地挑选男模,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林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想开口阻止,服务员却已经拿着平板电脑走了出去:“几位老板稍等,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你们满意。”
没过多久,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五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模走了进来,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朋友们立刻兴奋地起哄,指着其中一个男模说:“陈哥,你看这个!跟你那个前任长得多像啊,至少有八分像!”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那个男模确实和沈知夏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浅灰色衬衫,一样的眉眼轮廓,甚至连微笑的弧度都有几分像。可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心动,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他不是沈知夏。他没有沈知夏眼里的温柔,没有沈知夏身上的雪松味,没有沈知夏为我织毛衣时指尖的薄茧,没有沈知夏在我加班时送来的热汤……他只是一个长得像沈知夏的陌生人,一个被用来填补我空虚的工具。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我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们自己玩,我先走了。”
朋友们愣了一下,连忙拉住我:“陈哥,别走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不就是个男模嘛,不想聊就不聊,我们喝酒!”
“就是啊陈哥,别这么不给面子嘛……”
我用力甩开他们的手,快步向包厢门口走去。经过那个男模身边时,他还想像其他人一样跟我打招呼,我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走出酒吧,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全是那个男模的脸,和沈知夏的脸重叠在一起,让我心里更疼了。
我掏出手机,翻到沈知夏的联系方式,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打键。我知道,是我先把话说得那么狠,是我亲手推开了他,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来到一个熟悉的路口——这里离非遗社区不远,能看到工坊里还亮着灯。我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工坊的窗户,仿佛能看到沈知夏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看到孩子们在里面开心地学习手艺,看到“墨墨”在里面欢快地奔跑。
可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想。沈知夏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可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可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能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蹲在路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更是一个懂我、支持我、陪我一起追逐梦想的人;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更是一个充满温暖和希望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到林砚和周明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天这么冷,怎么蹲在这里?”周明把外套递给我,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们担心你,就跟出来了。”
林砚蹲下身,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复杂:“陈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还爱着知夏?”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后悔吗?当然后悔。爱吗?当然爱。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些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口,那些伤害已经造成,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知夏他……”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走的时候,把工坊里的东西都留给了王爷爷和李奶奶,还把你给他买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了,只带走了墨墨和他自己的衣服。他说,他不想再看到任何跟你有关的东西,怕自己忍不住回头。”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更疼了。原来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头了。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被我亲手彻底摧毁了。
林砚和周明陪我蹲了很久,直到我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才送我回家。推开家门,客厅里依旧冷清,没有了沈知夏的身影,没有了他做的饭菜香,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我走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件浅灰色衬衫,紧紧抱在怀里。衬衫上的雪松味已经越来越淡,就像沈知夏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沈知夏的身影。我知道,这个夜晚,我又将无眠。我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我会一直活在悔恨和思念中,为我曾经的贪心和愚蠢,付出沉重的代价。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可我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光。我失去了那个能给我光的人,失去了那个能让我的生命变得温暖而有意义的人,再也找不回来了。